姜越整整一晚都没有睡着。

把徐雁行送到公司之后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一点，再回住所估计得十二点多，姜越想着反正明天还要继续加班，干脆让司机在十字路口调了个头，把车开到星盛楼下，准备也在办公室的套间里凑合一晚上。

然而躺在套间里那张无论是大小还是舒适度都不比家里差的大床上时，姜越竟然失眠了。

这在他身上是很罕见的情况，他性格坚毅，感官淡薄，面对再大的风浪都能保持平静的心态，过去执行反派任务时，即使知道他第二天就要下线，头一天晚上他都能正常入睡，连系统都要称赞他的大心脏。

但今天晚上，姜越的大心脏竟然也失灵了，他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徐雁行的模样，平日里总是面带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徐雁行、醉酒之后迷蒙又懊恼的徐雁行，还有记忆碎片中那个站在雨里面若寒霜的徐雁行。

徐雁行咬的那一下并不重，姜越洗澡的时候就发现齿痕已经褪掉了，可灼烧感却始终残留在他耳侧，此刻他躺在床上，忍不住伸手去揉自己的耳朵，然而一直到耳垂被揉搓得泛红，都没能将那股奇异的灼烧感揉掉。

他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失控了，徐雁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重要。

就像林以白分析的那样，如果他真的只是把徐雁行当成普通朋友，他根本就不会向林以白求助。

不过林以白大抵是真的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姜越也是此刻才察觉到今天这场闹剧一般的烛光晚餐还有许多非同寻常之处，且不说几乎每道菜都有的玫瑰花瓣装饰，林以白在明知道法餐每道菜都有配餐酒的情况下故意让他开自己的车去，以及厨师长送他们的那张五星级酒店优惠券，这些细节都十分耐人寻味。

徐雁行比他要敏锐得多，也许他早就察觉到了这些不对劲的地方，他会有所期待吗？期待落空之后，他会感到失望吗？

姜越辗转反侧。

系统像潜藏在他身体里的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爆炸，他记得当初他签下的契约里写着，他作为“乙方”

，只有两种情况能和甲方系统解除绑定，一是完成任务返回原世界，二是主动放弃任务，自此灰飞烟灭。

他现在的情形和两种情况都不符合，虽说系统的声音在他坠海之后就消失了，但姜越怀疑系统仍然以某种形式留在他身体里，也许它正在积蓄力量、自我修复，等着卷土重来的那一天。

他有顾虑，所以他注定不能回馈给徐雁行同等的感情。

可姜越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反对他的这一套逻辑，那个声音是温和的、带着笑意的，他说：

“未来的恐惧是不确定的，但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姜总为何不试着去享受现在呢？”

“我不需要你的回报，你的开心和快乐才是第一位。”

……

不对。

姜越抬手捏住了自己的眉心。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为了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瞻前顾后、夜不成寐？

反正也睡不着，姜越干脆翻身坐起来，换了身衣服，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已经被保洁阿姨打扫过，地面一尘不染，遮光帘也被严丝合缝地拉上了。

经过某扇窗户时姜越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他知道，徐雁行就在这扇窗户对面，往下两层楼的位置，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也许徐雁行就在窗户后面等着他望过去。

只要他望过去，故事就会有截然不同的发展。

但姜越最终还是没有把遮光帘打开，他径直走到办公桌旁边，打开了保险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