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别一步三回头的卢承琮，平拂褪去女儿家的羞涩，将玉扳指递给照水，吩咐道：“有些大了，让匠人清洗干净，再用金线在戒尾缠上一圈。”

照水谨慎的收进夹层中，脸上多了些欢喜：“这卢公子家世不是顶好，出身也差了一截，好在生了副好相貌，又对主子情根深种，勉强算个如意郎君。”

平拂捏了捏她圆滚滚的脸蛋，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几日跟在马车旁，光顾着生气了，识人的本事没半点长进。”

“卢公子是装的？”

照水委屈的揉着半边脸颊，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大胆猜测：“难道他给的扳指是假的！”

“是真的，本就轮不到他尚公主，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不敢拿假的诓我。”

平拂重整衣袖，静观陷入沉思的照水。

浓郁的香气随着主人的离去而逐渐浅淡，几近于无，她提点道：“卢承琮身上的香。”

“卢公子是挺香的。”

照水下意识附和，话说一半便反应过来：“感觉比女子用的香粉还……”

见她勘破了其中关窍，平拂也不藏着掖着：“那是男女欢好助兴所用的房中香，他一副从头到脚被熏透了的模样，呵。”

怕是刚从哪处香闺出来，衣裳都来不及换，马不停蹄的来这演了一出痴情人的戏码。

照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回想起卢承琮方才的种种痴情举动，即欲作呕：“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宣泄一通后，她抱着平拂的胳膊苦苦相劝：“这厮非良配，主子万万不能嫁。”

提起卢承琮，平拂发出不屑的嗤笑：“不是嫁他，是本宫娶整个卢家。”

养兵数万，良田千顷，广厦百间，手握整个江州的卢家。

四下平静无风，困在层层宫墙内的苦楝树轻微摇晃着枝叶。

平拂眯起眼眸，犹如在看一件死物，“差点把这忘了，取穿云弓来。”

足有半人高的弓身，她只需一手就牢牢掌握，看似纤细无力的指节，稳稳夹住两支箭尾，轻而易举的拉满弓弦。

铁质的箭镞搭在握把处，闪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猜猜是本宫的箭快，还是你们跳树快。”

破空声响起，两支箭势如破竹般，朝着苦楝树飞去，直到没入藏匿在树上的肖小血肉，一箭穿心。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喊叫，相继从三丈高的树上，直挺挺的栽了下来。

随侍的宫人沉默且熟练的抬走尸身，撒上细土掩盖草地上的血迹，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好箭法！”

万籁俱寂的观景之地，突兀的冒出一声赞叹：“府中素有神射手之名的阿弟，也不及公主半分。”

平拂警惕的抬起头，寻声探去，原是西北角堆砌的假山上，匠人别出心裁盖了座亭子，里头不知何时坐了人。

她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暗含警告：“阁下总该听过，非礼勿言。”

“是臣失礼了。”

上方传来男子极力压制的轻咳，不一会儿又听见玉佩相撞，鞋履踏上石阶发出的细碎声响。

在嶙峋的山石遮掩下，最先见得不染一尘的鸦青色丝履，往上是月白下摆与孔雀蓝外袍，莲花式样的暗纹在其中若隐若现。

玉带钩下挂着一枚玉环并两枚玉珩，当中以琚瑀流玉相连，走动间环佩叮当。

平拂收了匕首，衣衫配饰不俗，少不得又是哪家士族子弟。

直到来人止步最后一截石阶，才得以纵观全貌，无疑是位病美人。

笨重厚实的裘衣也掩不住他的风姿绰约，领口处一圈墨色的狐毛，衬得本就因病弱而苍白肌肤，更添了几分如瓷般的清透易碎。

嘴唇也无甚血色，唯有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眸，像灿阳下鎏金的湖面，闪着细碎的波光，惹人怜爱。

平拂没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冷冰冰试探道：“本宫记得王太傅尚在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