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院落的门没上闩，用力一推就开了。

脊背佝偻的老翁怒气冲冲地吵嚷，晒得黝黑的脸满是褶纹，双目浑浊又精明，胡子拉碴的，衣裳也沾着黑粘的污渍。

秦殊先裴云谏一步出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个人。

原先还诧异于对外素来温润似玉的裴云谏竟也与人有龃龉，盯了这张脸好半天，她才回忆起此人就是垂涎原主的老张头。

瞧着是冲裴云谏来的，实则是因她未曾嫁去张家任他欺辱磋磨而愤怒。

“张叔。”

裴云谏有礼有节地唤他。

老张头先是看见的秦殊，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便是远远望着就叫他止不住地心痒痒，他昨儿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一想到这样的美娇娘要来好生伺候他，就觉得飘飘然。

连怎么折腾人他都想好了，天一亮他便迫不及待地从不村尾往李家赶，要他等着美娇娘上门，他怎么等得及？

可进了李家，别说这丫头的人影没见着，险些连李家的门都没进去。

折腾一番才知晓，原本该伺候他的人被裴云谏截胡了，这叫他如何忍受？甚至李家连他下的一两银钱的聘礼都不退，他如何不气？

越想越怒火中烧，老张头对着裴云谏毫不客气：“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连抢人媳妇儿这等事腌臜事竟也做的出来，今日若不放李来娣跟我回去，此事没完！”

老张头半截身体埋黄土的人，又有些还能过活的家底，但凡有何事不顺心便要闹一闹，村里人虽因此不快，但没人有他能折腾，到最后最好的结果便是谁都捞不着好。

因而不是非行不可，没人愿跟这张疯子纠缠在一处。

这言辞属实不算好听，加之嗓门又大，又是日头升出的时辰，周遭邻里起得早的听见动静都忍不住伸长脖子看。

裴何氏最耐不住被看笑话，又想护着秦殊，捂着不算舒适的心口过来就要把秦殊拉到身后，却被自家儿子拦住。

裴云谏什么也没说，只平静地看她一眼，裴何氏便知他不想自己参与此事。

想到亲事已然逼着人成了，她到底还是没能出声，虽担忧秦殊，却还是又坐回了堂屋里。

“张叔此言差矣，李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人，裴某何德何能有此本事抢个大活人？”

裴云谏声色清朗，面目亦谦逊，怎么瞧也叫人生不起气来。

秦殊余光瞥见他这幅无辜之色，喉口噎了下。

除却是个硬石头，还很会阴阳演戏。

老张头一怔，听懂后立马和颜悦色起来，得意哼了一声：“你小子还算聪明。”

说着便要朝秦殊过来，嘴脸嘚瑟，“裴家可没人护着你，你还是早些跟我回去，免得吃苦头。”

秦殊从前刚入军营时，因肌肤白皙被人冠上小白脸称号，不少兵卫瞧不上她，四处给她找麻烦，甚至有当面挑衅她的，和那些人比起来，老张头属实没什么好怕的。

她冷冷睨着老张头，“既说我是你媳妇，婚书总得拿出来？”

老张头不识得几个大字，此前娶妻都是给了银子就把人接走，连个成亲仪式都不曾有，更别说婚书这等正式的物件。

“婚书不过是一张破纸，我已跟李家下过聘，你今日不论愿不愿都得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