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问得这般分明，明二哥也只好实话实说了：“这事确实有些奇怪，请功的名单里，并没有这位杨郎君，不过详呈战况的上疏里，确有提及他襄助我军，歼敌数万——这其中弯弯绕绕，我也弄不清明。”

他声音低了下去，不太确定道：“或许、或许太后另有安排，想要之后再行封赏吧。”

明老爹看明常松这般言语，哪里猜不到他是觉得杨束一个外邦人，是落不到什么封赏了。

毕竟他曾经打出立安山的旗子，能功过相抵就不错了。

再说了，一个毫无功名的武夫，哪里比得上风头正盛的陈家。

“那他现在就是白身了？”

明老爹冷哼一声，语焉不详道，“一个白身，也敢妄想？”

明二哥到底估计妹妹对此人颇为看重，帮衬了一句：“功劳却是有的，若独得上意，破格封赏，也不是不可能。”

“封赏？哦，封个武义郎还是武功郎？了不起了，给个武略大夫。”

明老爹摇摇头，叹道，“和出阁入相比起来如何——”

“不会的。”

明新微忽然出声打断道，“他不会接受任何封赏的。

文臣也好，武将也罢，都不适合他。”

她又转向明二哥道：“我想，他让你传的话，你没传全吧？他应当是说，前次匆忙，未来得及告别，之后会路过东京，邀我樊楼一叙，当是正式告别？”

明二哥见她猜得□□不离谁，有些为难道：“非我族类，风俗各异，本就合不来的，我怕你伤心，没有明说，等你见了他，晓得了，自然收心，以后同克恒两人好好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明新微叹笑一声：“二哥也当我同陈籍退婚，是因为想要嫁给杨束？”

“不是吗？”

“那二哥你也太小看我了。

难道我整日琢磨的，就这点婚嫁之事，不是要嫁给甲，便是要嫁给乙？”

明老爹肃着脸道：“那你还想要干甚？”

明新微却没搭理他爹这话，只同明二哥道：“多谢二哥今日为我解惑了，我想知晓的，差不多都知晓了，只是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明二哥偷瞥一眼脸色不太好的明老爹，紧张道：“什么？”

明新微却分外轻松，仿佛放下心中大石一般，展颜道：“既然你帮杨束传了话，也帮我同陈籍传个话吧。

退婚的事，你们不愿意去谈，还是我这个当事人去谈比较好，不然人多嘴杂，我怕传来传去，词不达意，反而不美，你们说是吧？”

明二哥听了这话，不敢接茬，只拿眼神向老爹求救。

“绝无可能！

我明家女儿若做出这等没皮没脸的事，真是臊也臊死了！”

明新微明白明老爹这只是跳脚抱怨，并不管他，冲明二哥打了个“靠你了”

的眼色，便告辞离去，留下明二哥一个头两个大，勉强安抚道：“这个，在济州的时候，他们二人必定也是谈过此事的，你就让他们小儿女自己去说，说好了，是一世的姻缘，不然，总不好别别扭扭上花轿。”

明新微听得冷笑，谁和陈籍“小儿女”

呢？他儿子都会下地跑了，家中美妾、行首相好应有尽有，是各中老手了，资历一点不小。

回到望月小筑，明新微将手中的天青夹纱风灯递给女使，便让众人都退下了，自己进内室，想了想，轻轻支开一扇窗户，抱了梅花豹，在灯下看一卷《岭南风物志》。

但半天没翻动一页，过了片刻后，终究把书合上了，出声道：“你是不打算现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