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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在院墙外,则是另一番物换星移,人事全非。
将近二更的天渐渐死寂下来,近笛远笙都消散了,除了簌簌的风雪,天地间只剩仇九晋,隔在墙外。
陶家散了席,他刻意打后门里出来,就为了隔墙听一听箫娘的动静。
关于他还爱不爱她这个问题,他至今也没想明白。
但想念却似一根细细的绳索,时时刻刻勒着他,使他在快要溺毙的日子里,离死似乎更近了一寸。
她在墙内脆生生的笑声,终于暂时割断了那条要勒死他的绳,却一转刀尖,又刺在他心里,把它一片片剖落。
他忍不住绝望地想,他还剩几片零落的心,足够去活呢?
华筵侯了半日,终于也忍不住把白晃晃的绢丝灯挑到他脚下,低声请,“爷,夜深了,咱们回吧。”
“嗯。”
管它够几日活,左不过捱一日算一日,捱着捱着,无涯的人世总会有个了尽。
他转了脚尖,在风雪里向黑漆漆的夜隐没了背影。
流曳的岁月里,总免不了这样,有崭新的如斯盛开,就有陈旧的如斯在枯萎。
仇九晋归家已晚,未去向父母请安,一径往自己屋里去歇。
那屋里拢共两个丫头使唤,该是未睡候着伺候,谁知屋里却黑灯瞎火的,不闻动静。
华筵怨道:“爷还未归,她们倒先去睡了,明日非告诉管家老婆罚一罚这眼里没主子的奴婢才好!”
“你也睡去吧。”
仇九晋疲态全显,打发他去,推门而入。
借着熏笼里的火掌上灯,见小篆兽烟,熏得满屋子暖香。
他在榻上呆坐了会,遽然嗅见股淡淡脂粉香。
便起疑心,走去撩开卧房的门帘子。
果不其然,床上像是睡着个人,又把卧房的银釭点了,撩开帐一看,是辛玉台睡在被窝里,露着两个水汪汪的眼睛,娇娇怯怯地迎面望来,“爷回来了?可吃了酒?”
“你怎的睡在这里?”
仇九晋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就放下帐子坐到床前那张髹红的圆案上,倒了盅茶吃。
玉台坐起来,靠在枕上,芙蓉被从肩罩到脚,密不透风地裹着个诱惑的秘密,“爷成日睡在这屋里,我想这里必定是比那边屋里好了。
我也来睡睡,瞧瞧到底有些哪样好处。”
她安的什么心思,彼此都心知肚明。
碰巧仇九晋刚冒了一夜风雪,把他的心吹得愈发凉,半点也不想同她歪缠。
他呷了口热乎乎的茶,吐出的话却十足十的冷,一缕寒烟飘在他嘴边,“回那屋里去睡,我乏了,要歇息。”
隔着薄薄的鲛绡帐,玉台娇滴滴低婉转眼波,“你一年到头也不往那屋里去一趟,那屋子早冷得冰窟窿似的了。
我不回,我怕冷,就在这里睡。”
叵奈仇九晋拔座起来,像是要走,“那你在这里,我往软玉屋里歇去。”
一听这话,玉台刹那横了心,跪起身,柔软的锦背滑在她膝前,几似一并将她的锦衣玉食娇养出的自尊骄傲都丢落,把一个无辜又纯粹的女人暴露在他背后。
她不要脸地把自己奉献出来,恳求他看一眼,“我们是夫妻,你就这样厌嫌我?!
我倘或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跟着太太去学、去改的。”
窗畔的月亮一天比一天瘦了,细细的一弯,轻描淡写,像仇九晋的眼睛。
他转回背,用这种轻盈而残酷的目光扫过她曼妙的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