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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仁将羊皮袋放在他身旁,又变戏法一般地从中拽出御寒的皮衣与黄面馍馍,还有个牛皮酒壶。
“阏氏?快披上罢!”
萨仁左顾右盼一番,而后将衣物披在他肩膀上,而后又举着馍馍凑到他唇边,还带着热意的米香味窜入鼻腔,怜枝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肚饿。
沈怜枝忍着痛去接她手中的馍馍,僵硬着指头将黄面馍整个塞进口中,怜枝饿急了,两腮被撑得鼓起,不等嚼碎便急吼吼地往下咽。
可他的嗓子眼儿又这样细,这样一塞不但没将黄面馍咽下去,反倒将自己呛了个死去活来,萨仁拔开酒壶塞子将水递过去。
她有些难过道:“阏氏,你受苦了。”
怜枝听罢,愣了一愣。
“阏氏?”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不再是阏氏了。”
残花(上)
萨仁欲言又止地看向他,眼中流露出些许悲伤,她别过头,复又叹了口气,“大王没有废后,不论怎么说,你还是我大夏的阏氏……”
“待风波平息后,大王消了气便会放你出来了。”
萨仁蹲下身,目光与他齐平,“阏氏,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待在草原上呢?”
“我自小与大王一起长大,我知道——大王很是珍爱你,若你能留在他身边,想来他会很高兴的……”
怜枝咀嚼的动作一顿,而后缓慢地抬眼看向她,他没有说话,可那目光已是无声的询问,萨仁回望他,有些牵强地勾了勾唇角:“若没有大王的准许,我怎么进的来呢?”
吃进肚里的黄馍馍忽而成了噬人的蚁虫,胃部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咽下去的食糜翻涌上喉头,方才那惑人的米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粪臭。
怜枝强压下那阵恶心,而后笑了,水润过嗓子,可他的声音仍然有些沙哑,他问萨仁:“萨仁,你觉得什么是珍爱?”
萨仁愣了愣,又道:“自然是珍之爱之,放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恨不得用一生去疼宠。”
“是啊。”
怜枝道,“真正珍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他疼,怎么舍得让他吃苦——萨仁啊,你看看这里。”
脚下枯黄的杂草,冻硬的羊粪,一头头打着鼾的无精打采的羊,怜枝用他那只手指高高肿起的手将边上的稻草掸开:“什么样的阏氏,会待在这样的地方?”
萨仁喉头一噎,忍不住找补:“大王……大王只是还在气头上……”
“嗤。”
怜枝轻蔑地一勾唇,“气头上。”
沈怜枝支起手肘将羊皮袋子推开了,啃了一口的第二只黄面馍也塞了回去,萨仁有些急道:“阏氏……”
怜枝摇摇头,抿唇不言——做什么这样假惺惺的呢,他想。
为什么要遣人给他送吃食?怕他饿着?怜枝觉得可笑极了,他曾体会过不吃不喝足足两日,那感觉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他原本不必经受这样的苦难,那苦楚是斯钦巴日带给他的……他来草原上后所受的伤,有一大半都是斯钦巴日赐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