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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懿其实从未有过成亲的打算。
当年也不是没有当朝做官的来说亲,但都被他婉拒了。
一是觉得自己总在陇西吃沙子,天天都是小摩擦,闹不好哪天真的打起来以身殉国了,连累那姑娘家。
二是从小他便对男女之事没有太多的想法,直到遇见裴向云后才慢慢有了关于“心悦”
这一词的概念。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今要和自己成亲的正是自己的学生裴向云。
江懿浑浑噩噩地从床上慢慢下来,将那大红色的喜服拿在手中端详片刻,眼前忽地闪过燕都曾经的尸山血海,手一抖,衣服便掉在了地上。
喜服本身便有些分量,落在地上“噗通”
一声响。
外面的人察觉了,立刻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江懿试了好多次才发出声音,说完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喘。
自打被从死亡线边缘拽回来后,他的呼吸便一直不畅,稍微多点动作便会心跳过快,连带着咳个不停,甚至头也会跟着疼。
估计这就是那乌斯大夫说的后遗症。
可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什么后遗症了,甚至现在更愿意去死。
可裴向云似乎很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将屋中一切尖锐的东西悉数收走,甚至连喝水的杯具都换成了不易碎的,以防他用碎瓷片自刎。
既然这么怕他死,又为何做这样的事?
江懿说不准裴向云到底是恨自己还是爱自己,麻木地将喜服换上,坐在屋中铜镜前看着镜中人。
他原本也不过才二十五六的年岁,似乎昨日刚在殿试被点作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走在燕都城内的官道上,心中都是对未来所有日子无限的期待与渴望。
如今燕都城被焚毁殆尽,如他心中一般只剩断壁残垣。
这些往事好似前尘一般,想起来遥远又模糊,如同镜花水月的一场梦。
眼下梦醒了,他仍是那个被学生锁在金笼中的鸟雀,供人羞辱玩弄,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您换好衣服了吗?”
门外的人打断了他的思绪,“将军从宫中喊了教习宫女来为你稍做梳妆。”
江懿木然地“嗯”
了一声,一个被裹在厚重宫服里的女人推门进来,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盒子放在桌上。
他还在病中,身体十分虚弱,脸色在红色的喜服映衬下更显苍白,被铜镜影影绰绰地照出原本的样子,如同一只枉死的厉鬼。
那宫女见他原本就生得白,将装了铅粉的脂粉奁放了回去,转而拿着站了胭脂的砂纸向他唇上抹去。
“您觉得还可以吗?”
她问,“若是可以,一会儿便等将军来了。”
江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垂下眼看着桌上的几条细小的裂纹。
那宫女先前估摸是服侍乌斯皇室妆容的人,从没受过这样的冷落,当即不在继续问了,没什么好气地将盒盖“啪”
地扣回去,拎着盒子出了卧房。
现在房中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红烛在铜镜旁幽幽地亮着,血红的烛泪顺着烛身一点一点流下,继而在烛台底部堆成凝固的蜡块,看上去糟心得很。
府邸中静悄悄的,没有寻常人家娶亲的热闹,就连平日穿着盔甲走动的声音也消失了,好像今夜没人敢发出任何声音,以免触了将军的霉头。
“吉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