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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招,老招,起来吃点鸡蛋”
周玉睡梦中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呼叫自己原来的名字,似乎是母亲,只有母亲会这样叫自己,相当于自己的小名。
周玉睁开眼睛,看到母亲穿着藏蓝色对襟衣服,头上搭着咖啡色头巾,正端着一碗糖水鸡蛋站在床边上。
真的是母亲,只是眼前的母亲不似去世前那样干瘦,皮肤虽然松弛,但是依旧有弹性,身形不佝偻,手脚有力。
周玉鼻子一酸,叫了声“妈妈”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进头发中。
母亲去世后,那几个白眼弟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委屈一直没办法找人倾诉。
虽说有两个弟弟,农村养老一直都是靠儿子,姑娘是嫁出去的人,逢年过节回娘家看看父母,这还要看兄弟家要不要请你回去。
娘家人不请,过节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能去的。
大弟弟周富有第一个结婚的,结婚后就分了一半的家产田地出去,当然,家产在父母心里面是两个儿子的,女儿是没份的,所以,分家的时候,父亲根本没考虑过几个未嫁出去的,甚至还没成年的女儿,执意一分为二,让大儿子带走一半房子,一半田地,老两口带着上年纪的奶奶,四个女儿,以及小儿子,一家八口挤在从地主家分过来的一间房子里,农忙收庄稼的时候,粮食往堂屋一堆,转个身的地方都没有。
地主家的房子原本是两进两出的大宅子,文革的时候划分了一间给周家,一个院子里面住了五家人,隔墙是木板做的,谁家放个屁都清清楚楚,好在是两层的,虽然是分到了一间,至少还有个二层,勉强能让一家子分一半到楼上睡觉,下面的堂屋又从中间隔出一半,里面的做成卧室。
分给大儿子的房子还是全家人分田到户后一起攒了900元买下的两间正房,其中周玉赚的钱占了大头,那个年代的900元也是一笔不小的钱,分家的时候,大儿子说要那里的房子,父亲眼睛眼睛都不眨的就同意了。
自此,大弟弟心安理得的关门过上自己的小日子,再也没管过母亲,弟妹。
周玉虽然有怨言,但是家里一直是父亲做主,自己和几个妹妹一直是被当做外嫁女来看待的,没有什么话语权,也就默认了。
分家后两年父亲去世了,自己也是在父亲去世那年嫁出来的,母亲就带着弟弟妹妹们生活,妹妹们都出嫁后,母亲的赡养一直没有明确的约定,小弟自己也出去盖了房子,母亲就靠着几个女儿们给的钱,加上政府给老年人的补贴自己一个人在老房子过日子。
母亲80多岁的时候,几个妹妹忽然全部跑到外省打工,一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回家几天,年纪太大,母亲搬到小弟弟家居住,小弟媳跟母亲关系不好,母亲还是自己到老房子做饭,两个弟弟不是好相与的主,整个葵花村没有谁不怕的,大的赖,小的横,自打大儿子家分出去,30多年来从来没管过老母亲,周玉人微言轻也不敢多别人家的事,只能一周去看一次,帮母亲涮洗,直到母亲病重,几个妹妹都没回来过,一个劲的打电话给周玉,一边恶毒的骂着小弟不管母亲,一边叫周玉去照顾。
周玉嫁的是隔壁县的三合镇,虽然两个镇相邻,可每个县的客车都是不跑到边界的。
68岁周玉只能每次大早上的起来吃过饭,骑着人力三轮车吃力的到葵花镇最后一个村落客运站,然后再换乘去县城的客车,它会经过葵花镇,到了叫司机停车下去。
然后就开始给母亲买吃食,换洗衣服,洗头洗澡。
每次必须赶在下午6点前做完,坐上最后一趟客车回去,再骑上半个小时的三轮车回家,冬天天黑的快,有时候客车耽搁一下,骑到一半就看不到路,寒风跟雾露打在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
到家了,要赶紧喂鸡猪,因为自己家里也只有一个人,两个孩子大了,在省城上班,老伴70岁了还在外面打工,自己的日子说不上富裕,也说不上宽松,只是觉得自己还可以动,多攒点钱,给孩子们减少点负担。
所有事忙完了,才给自己随便倒点热水泡个饭吃了。
为什么不在弟弟家吃?人家不乐意呀,母亲的病,多半是饿的,去年母亲还精神抖擞,活到90多岁没进过一次医院,自从打水从台阶上摔下来后,自己不能做饭,就只能靠儿子家做了送一碗进房间,好吃不好吃就那么一碗,如同喂狗般,家里从早上开始就见不到人,儿子说是出去干活了,儿媳出去打麻将了,中午回来做潦草的做一顿饭,管他娘吃不吃的。
不高兴的时候人家在外面吃了就不回家做。
母亲是个挑嘴的,别说这一天的饭食不固定,就是固定做饭,做的太潦草,她也吃不下几口。
半年的时间,老母亲一下瘦的皮包骨头,肚子胀的大大的。
周玉去看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原本一个月去看一次的,最后变成每个星期去看一次。
就这,自己那白眼狼弟弟都不开心,生怕走的时候带走他家的东西,有时候还会在门口看不见的地方,听周玉跟母亲有没有说他的坏话,还好周玉是个管得住嘴的,怕骂了弟弟,母亲的日子更不好过,而母亲也是偏心弟弟的紧,不管弟弟怎么对她,永远骂的都是儿媳妇。
冬天的衣服又大又厚,老人穿的又多,周玉每个星期都是手洗,弟弟不张口,谁敢动他家的洗衣机,别说洗衣机了,水都不给喝一口,那就更别说留下吃饭或者留宿了。
更有甚者,碰到弟弟在家,见了面“姐”
都不会叫一声,吃饭都把厨房门关上。
周玉的活干完了,弟弟还会冷冷的说,“我要出去了,要走就一起走”
就怕带走他家的一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