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江慈已经跑出监察司很久了，燕青仍坐在禅室内一动未动。

“大人......”

红影从后来，小心唤了一句。

“说。”

燕青闭着眼，动了下唇。

红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东西拿给燕青：“她的东西都没拿，我整理时看见这个小盒子，上面写着大人的名字，应该是......她给大人备的新年贺礼。”

“丢了。”

燕青看都没看一眼。

红影茫然不解：“可大人不是说，她就是当年救过您的小女孩吗，这些年大人不是也一直在找她的下落吗？如今她就在您的眼前，您为何......”

“本官的事，几时轮到你来过问了？”

红影知道燕青的脾气，是个只能顺毛摸的猛兽，这节骨眼儿上，还是别惹他的好。

除夕夜，家家户户忙着团圆，街道上除了偶尔跑过几个拿着烟火棒，互相追逐的小孩子，近乎没有人影，唯有不绝于耳的烟花爆竹声，和这满地的雪。

江慈忘了自己是怎么跑出监察司的，只回神时，人已在晃荡在一片全然陌生的街道上了。

离开燕青，没有出入宫门的凭证，她回不去侍香局，也没有必要再回去了。

从前的十几年，无论身处何等水深火热之中，江慈从来没有放弃过活下去的希望，就连谢家被灭口那日，她也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给自己挣一条出路，可现在，她实在想不到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她早就该想到，一切都是燕青诱惑她的手段，当初那份秘档，多半是他伪造的，为的就是叫她误以为阿娘还活着。

她实在太想见阿娘了，以至于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都会毫不犹豫地信以为真，即便她也无数次地告诉过自己，阿娘最是疼爱她，若还活着，怎会不来找她？可她就是不愿意接受阿娘已经死了的事实......

晃荡着，晃荡着，江慈竟无意识地走到了江家旧宅。

十几年过去，这院子已经被人修缮好，只是看里面的样子，像是许久没人住的样子，院门虚掩着，里面的杂草已经长了半人高，主屋被翻修过，不似从前的青砖黛瓦，唯有院子里那颗梨树还在。

梨树长高了，谢了花叶，徒留枯枝上覆着厚厚的积雪，稍一晃荡，就扑朔着砸到肩头上。

江慈还记得，这是她和爹娘一起种的，爹娘说，要她像这颗树一样，好好地长，快快地长，等这颗树长大了，就能嗅着满院清甜的梨花香，一家人躺在树下乘凉，制香。

江慈轻抚着枯燥冰凉的树干，回忆一闪，忙蹲下身，拍掉树皮上的落雪和沉灰，一边转着圈摸索，一边细细地瞧，终于，在几寸高的地方，找到了歪歪扭扭刻在上面的两个小字：江慈。

那是她幼时偷偷刻上去的，却不知何时，旁边还多了几个字，她诧然，瞪着眼仔细地看，才勉强看清，“江慈”

二字之旁，赫然刻着母亲的字迹：阿娘爱你。

再边上，是父亲的字：爹爹亦是。

这一刻，江慈再也忍不住了，泪似决了堤，哭到颤抖，她一遍又一遍遍地摩挲着那两行小字，那是她被爱过的痕迹......

与此同时，刚散了宫宴，从大殿内出来的伏凤时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的他这会儿有些晕，驻在风口下，想要醒醒酒。

朱内官忙拿过厚厚的大氅给他披上，扶着脚步虚浮的他，询问道：“大人，要出宫，还是去见伏老？”

伏凤时想了想，摇了下头：“都不去。”

“那？”

“回侍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