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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行李箱滚轮与不太平坦的地砖之间摩擦的声音太大,闲聊的老人被吸引了注意力,看着走来祁之焓眼里闪着精光,自然而然地谈论了起来。
“那不是五楼那家儿子吗?好久没见过了,不是说被开除了吗?”
“啧,你没听说吗?那女人好本事,给找到运城去读书了!
听说还是个重点学校,一年学费好几万的那种!”
“哎呦呦,这有什么嘛,还不是孤儿寡母没人要的!
神气个什么,没有那个命,非要去争那个凤凰当,他那个妈一天天清高得很。”
“就是就是,看谁都那副冷冰冰瞧不起人的样子,养个儿子也养成闷罐子,见人也不知道喊一句,要我说怪不得男人也要丢下他们跑了。”
居民楼有些年代了,是爷爷辈分配下来的住房,太旧的东西都只适合怀恋,年轻的心怀壮志,向往繁华地带,背上行李去闯自己的江湖,留下背不动行囊的困囿于此,守着偏陋固执的念想。
邻里窄楼的,闲下来就喜欢将那些碎语翻来覆去地嚼。
在大多年轻人都去各地打拼的时候,施苓守着这个房子像是守着一个执念,一群孤寡老人里混了两个孤儿寡母,自然成为她们最爱谈论的对象。
老人也没有什么回避的意识,嚼舌根也不知道小声些,只是祁之焓听了也没什么波澜,好像是不在意,又好像是习惯了,记不清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否是难过的,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好像囫囵吞枣一样,千篇一律地重复着,因而细节都模糊了。
他拖着行李箱径直掠过她们,往自己的单元楼去。
背后的老人立刻指了指他,对着另外几个人说:“看见没?看见没?跟他妈简直一个样!”
祁之焓上了五楼,用钥匙开了门,屋里人住过的痕迹很少,茶几上都积了一层很薄的灰。
祁之焓将行李放回自己的房间,然后拧了抹布擦桌子,把客厅随便打扫过后,施苓才推了门进来,手里提了刚买的菜,有一条鱼,见祁之焓在迭盖在沙发上的防尘布也没什么反应,提着菜去厨房。
两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冷淡的像陌生人,对话少得可怜,彼此相顾无言却不会尴尬,在一种诡异的相处里达到一种平衡。
但对祁之焓来说不是默契所致,是无奈,无奈的接受这一切,被迫承担施苓施加给他的一切。
第二天,祁之焓醒来的时候在床上赖了会儿,一下从运城回到樊城,睁眼看到红木田字窗时,他还有些恍惚,直到房间外的动静消失,他才慢慢爬起来穿衣服。
开了门出来时,施苓已经去上班了,他拿开桌上的网罩,早餐还是热的,有一碗小米粥和冒着热气的速冻小笼包。
放回网罩,他先去卫生间洗漱,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了早饭,去厨房把碗和施苓做饭的锅给洗了。
施苓是先他一步出差回来的,只简单将行李放回来就去高铁站接他了,屋子空了快一个月,昨天回来时已经算晚了,祁之焓也只是简单打扫过客厅,这会儿收拾完厨房,他把阳台的窗都打开透气。
站在五楼往下看,右边小区里的早餐店早就开张了,带着香味的热蒸汽从店铺里向上飘出来,门口排了几个人。
几个起的早的老人已经在底下晨练了,祁之焓收回目光,也抓紧了时间把阳台打扫干净了。
阳台积得灰比较多,他收拾完去洗了个澡,换掉染了灰的衣服,才背上挎包出门。
十月伊始,樊城的天气还算得上凉爽,七天的国庆假期,学生都放了假,出了居民楼迎面的都是各个年龄段的学生,骑着单车往城中心去,祁之焓乘着公交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四行区算得上樊城最脏乱的地方了,这儿以前发展过重工业,小辉煌过一段时间,但樊城是旅游业出名的,重工业污染严重,就被政府强制取缔了,留下一堆烂尾工程,四行区也成了樊城穷人积聚最多的地方。
最后一段路祁之焓是走过去的,在毫无规划可言的水泥房之间穿穿拐拐,从一栋没有粉墙的楼前停下,进去后,楼道里很暗,大白天的也照不进光来,一下雨,湿气就漫进来散不去,墙底都洇出了霉味,墙上贴满了小广告,还有黑漆胡乱喷的涂鸦,一眼扫过去脏乱的不堪入目。
祁之焓避开地上的垃圾,顺着楼梯上了六楼,找到603住户后,在生锈的铁门上抬手敲了敲。
半天没人开门,祁之焓也耐心地等在门口,直到铁门上一个小窗格从左边拉开,确认了一下来人,整扇铁门才打开。
里面还隔了层门帘。
“进来吧。”
白胡子老头和他对视一眼,掀开帘子让他进来。
祁之焓弯了点腰跟着他进去。
屋里和楼道天差地别,堆了很多东西,可活动的空间很小,但不像楼道那样破陋,如果不出去,完全像正规小区里的普通套房,只是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小型仪器占了绝大部分的空间,乍一看像什么古老巫师的房间。
“阿伯,我的药没了。”
祁之焓顺着白胡子老头指的地方坐下。
阿伯虽然满头白发,胡子也白了,其实也就年近六十,姓刘,以前是精神科的医师,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外面背了几百万的赌债,债家找不到他儿子就追到他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