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明便去了火车站，今天是前世下乡的日子，因为去的是外省，各个区的学生都在这里集合，他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看着那些洋溢着青春的脸庞，一时百感交集，好几个都是曾经的伙伴，曾在黑省共同劳动，共同生活，可这一世，却是实实在在的陌生人。

他在人群中寻找着，因为送行的人很多，几乎都挤在了一起，“妈，让你别来别来，就是不听我的，来了又要哭。”

一道清脆的女声吸引了他，张琴，前世，他们在一个知青点，“你就是不听话，非要下乡去，都说了明年让你弟去，你就能留在城里。”

“妈，快别说了，要是传到我爸耳朵里，他又要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保重。”

母女俩都流下了眼泪，周明仿佛被带回了前世，张琴没几年就嫁给了同村的农民，最后终老在那个山村里，他们这帮人聚过一次，木讷寡言的她，跟现在判若两人。

他们这些早期的知青，等到有回城政策时，能选择的已经不多，男知青未婚的多一些，即便成了家，也有跑回去的，可女知青一旦嫁人生子，就很难割舍。

唏嘘归唏嘘，自己的影响力太小了，改变不了时代的大潮，就在他四处张望时，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一回头便呆住了，下一刻，手里被塞了一个手绢包，情景宛若前世。

“喂，您等等，”

那人已经走了，他赶紧追了上去，心里激动万分，真的等到了。

“你是绿萍阿姨吗？”

当四目相对，他终于问了出来，姑父描述的那些，就是眼前的女人。

“明儿，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对了，他一把抓住女人的衣袖，生怕她再次消失，“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了广场一角，孙绿萍急忙问道，“不应该啊，你不应该认识我，”

她的疑虑是对的，前世的自己别说认识，压根就不知道她。

“我姑父打听你，描述了你的样貌，所以，才一眼认了出来。”

“姑父？周惠的丈夫？”

“是的，他叫蒋卫。”

“原来是他，周惠竟然嫁给了蒋卫，哼，倒是半斤配八两，绿豆对王八。”

“你们不是恋人么？听他的意思，好像一直在找你。”

“怎么可能，他就是小人，明儿，你长高了，刚才一眼就认出了你，长得跟你妈太像了，对了，去年十月，我悄悄看过你，还给你窗台下留了肉干，你吃到没？”

呃，周明敏锐地抓住了她的话，原以为是特意来送他的，却是偶然所遇，至于肉干，肯定没吃到啊。

“你要离开燕京。”

能在火车站相遇，只有这个可能。

她神色复杂，微微一顿，似乎下了决心，“是，我要去大西北了，姨的工作要保密，不能告诉你太多，你来车站做什么？是送人么？”

这一世，周明没带行李，胸前没有红花，显然不是下乡知青。

“我想知道，我妈她是不是还活着？”

周明的声音有些颤抖，孙绿萍只是看着他，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孩子，你妈确实去了，这些年我也很怀念她，可姨的工作性质特殊，不允许有太多私人情感，听我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文化课是第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