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和胖婶在小破屋里叙起了陈年旧事一般的家常。

小楼那边的进展也果真如顾戎预想的那般，相当的不顺利。

小楼已经被老山猫带去的地痞里外占据了，兰桂香正带着顾进娣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乱飞的往外搬东西。

顾戎在门口的草垛上坐下，也不主动开口，抓着瓜子就慢吞吞地嗑。

来的人都是在劝他退一步的。

老村长看似苦口婆心地说：“你爹妈都这么大年纪了，长寿还小，以后的日子多的是艰难。”

“你是家里当大哥的，就忍心看着？”

顾戎吐出几颗瓜子壳没吭声，边上的人赶紧劝：“养爹妈本就是孝道，你说的那些凭据在谁的手里都不打紧，要紧的不是一家子的情分吗？”

说话的人招手示意顾进娣过来，在顾戎视线落在顾进娣脖子上的时候，软了嗓子劝：“你看看你大姐。”

“你大姐和大姐夫早些年待你好吧？她现在都为了这个家劳苦成这样了，你是个晓得好赖的，怎么就……”

“大姐。”

顾戎打断这人连篇的废话，静静地看着满眼愤恨的顾进娣，目光定格在她因为上吊而红肿青紫的脖颈，眼中泛起讥诮。

“大姐夫在的时候，从来没对你动过手，说话也不冲你大小声儿。”

“我也想那么护着你的。”

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顾戎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只可惜，往后是不能了。

顾戎把手里剩余的瓜子分给了边上的小孩儿，拍了拍手淡淡地说：“我今天还带来个东西，六叔爷您帮着给算算账？”

顾进娣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倏而瞪眼。

顾戎毫无起伏地说：“也让大家伙儿瞧瞧，我这些年往这家里砸了多少钱。”

“免得人人都说我是凉心薄肺的畜生，连欠下的命都不想认。”

顾进娣发疯似的挥舞着胳膊朝顾戎扑打过去，嘴里嗬嗬地爆出怒声，话不成句。

她险些吊死伤了脖子，短时间内说不出话。

顾戎一把钳住她扭曲抖动的手腕，以能控制住，但绝不会伤到她的力度把人困在自己身前，声调染上了莫名的嘶哑：“大姐，你现在说不出话，不如也让我说几句？”

“装聋作哑这么多年，我也会有想说的……”

这些人一直在捂他的嘴，各种各样的方式，五花八门的理由。

可从今往后，顾戎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顾戎带来的东西是一本摁着红手印的收据。

作业本似的厚度，一下都翻不完。

每一页记的东西都很简单，一眼入目便可看个大概。

这是顾戎每次给顾进娣钱记的账本，开始记录的时间是六年前，每一个手印都是顾进娣摁的。

顾戎轻而易举地控制住情绪失控的顾进娣，抬高了嗓门无比清晰地说：“我大姐夫待我好，我没忘，也没人能指责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