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策今日看见她以长剑正面迎上万俟岩，似乎无所畏惧，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震撼。

他也见过其他人战斗，便是裴珩，也是时机成熟、待到敌军精疲力尽后才上前擒住敌首。

——而她作战向来都是直击强处，做的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谢云昭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那处熊熊篝火，眸光中深色复杂。

黑夜里，暗色在山谷中蔓延上来，只近处有几处篝火，在黑暗里闪烁发光，让人心中安定下来。

她忍不住回忆起五年前初上战场，拿起长枪利剑的那一刻，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呢？

作为女娘能够提起兵刃上战场的骄傲激动，作为被先帝亲封的将军带领飞云军的沉重责任。

甚至，作为一个人，在面对强敌、战争、鲜血和死亡的天性里的恐惧。

她想起来了——

那时的自己也不过二八年华，现在的自己回首过去，觉着那时的自己也有着异于常人的勇气和魄力。

“宋策，你要知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所畏惧的人。

所谓胆量和勇气，都是在成长中慢慢地生长出来的。”

所以，她也曾经有过畏惧，她允许自己有畏惧。

但是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畏惧，胆怯不前。

她身后有燕云军，有她要守护的陈国百姓，有千千万万她想要为之谋划的女娘。

她要表现得无所畏惧。

她要提剑上前，才能够做到那些想要做到的事情。

谢云昭背对着宋策，不知晓他是什么神情。

她抬头看向头顶寥落星空，一团团乌云散漫地遮住月亮，月色黯淡，天穹失色。

“我军中女娘自建立以来大概有一万三千人，但是飞燕军现在还不到万人。”

宋策站在她身侧，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燕云军由不到一万的飞燕军和五千飞云军组成，右副将顾安之主要分管飞燕娘子军，他身为左副将则是分管飞云军。

他知晓飞燕军基本情况，但是从未深入了解人数，但是娘子军有过一万三千人，是他一直没有想到的，现在的娘子军，也不到万人。

等不到宋策说话，谢云昭继续娓娓道来。

她娘子军军册名籍上总共有一万三千多个名字，但是很多女娘的名字都被朱砂笔划去。

战死沙场的、失踪杳无音信的、重伤后再上不了战场回家去的……最后只剩下这不到万人，女娘们相互依靠，一起并肩杀敌，保卫家国安定。

披甲上场，不再只是男子的专属，也是女娘们为了守护家国和自强其身做出的努力。

“她们来时，年纪最大的有四十多岁，年纪最小的，也如我初来时一般。”

“我们夺回了属于陈国的土地，在夺回的城池里召集女娘为军。”

“她们也是闺阁女娘，穿的是绣花鞋，着的是罗群裳，都是世人眼中娇弱女娘，但却偏偏扛起兵器走上沙场。”

“我不相信她们没有一丁点儿的畏惧，但是我相信她们心里升起的每一点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