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心里，与其死后再让允文登上皇位，不如趁他在世的时候看看允文穿上龙袍的样子。

一切都顺从他的意思。

允文继位以后，皇帝也不再住在景安宫，与顾江漓一起在永宁宫住下了。

允文称帝后的第二年的春节，他们一家人在永宁宫用了一顿饭。

孩子们日渐长大，聚在一起的时间就越发少了，每一次的团圆饭都显得格外珍贵。

那天夜里，皇帝不似平常那般疲惫无力，显得十分有精神。

他亲自点上炮竹，与几个孩子一起玩乐。

后来又挨个与他们谈心，对每个人都语重心长地交代了几句。

最后才来到顾江漓的这里。

顾江漓见证过不少死亡，最清楚明白什么是“回光返照”

。

皇帝如同从前那般坐在她的身侧，让她的头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放在院子里的几个孩子身上，轻声说着：

“漓儿，日子过得真快啊，你为朕的生辰庆贺献舞这件事，像是昨天发生的一般。”

他目光游离，仿佛陷入回忆。

顾江漓也温柔地答道：

“是啊，日子过得好快，现在我与陛下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皇帝笑着，“可漓儿你一点也没变，还是像刚入宫的时候那般明艳，朕却老了，已经有了白发了。”

顾江漓微微抬头，望着皇帝的脸。

其实他的面容变化并不大，不过是眼尾多了几条细纹，鬓边多了几根白发而已。

他的年纪一点也不老，若不是那些毒，皇帝的寿命应该还可以更长的。

“陛下不老，还似从前般俊美。”

皇帝笑容更甚，“漓儿惯会说些让朕开心的话来，朕从前总是凶神恶煞的，哪里与俊美有关了？也罢，即便是违心的，朕听了也高兴。”

“不违心，陛下本就俊美，见陛下的第一眼，我就这么觉得了。”

皇帝眸色一颤，慢慢低下头，对上顾江漓那双亮得犹如星辰一般地眸子。

他眼中的不舍与眷恋，让顾江漓心口发酸。

即便是帝王，也无法平静的直面自己的死亡。

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

皇帝眼中的情愫太过浓烈，让人很轻易就能感觉到他的哀伤。

“漓儿，朕本来想陪你白首的。”

他的话，像是临死前的告别。

“能陪陛下走到此生最后一刻，我没有遗憾了。”

“可朕总觉得亏欠于你，朕本该，陪你回你的家乡看看的……”

顾江漓慢慢摇头，“云疆就是天元，这里就是我的家。”

皇帝神色哀恸，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在她耳边一次次小声呢喃着，“谢谢你，漓儿……谢谢你肯来到朕的身边。”

顾江漓默不作声，只是动作轻缓地拍了拍他的背。

她知道皇帝的生命会很快凋零，她能给他的，也只有温柔的陪伴。

第二天一早，皇帝便走了。

他是在睡梦中离开的，没有痛苦和折磨，像是沉浸在一个美梦之中，静静地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