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霍文仲营帐里依旧灯火通明，照亮满地满桌的书籍、公文和案件卷宗。

霍文仲正立在烛火边，查看刚刚到手的八百里加急，眉毛拧得几乎能挤死苍蝇。

桌上茶已经凉透，魏子都坐在桌边久久不发一言，周岩则以头贴地跪在帐子中央，二人都在等霍文仲开口。

我跟在后面看得有些于心不忍，说到底，他们会错过抓捕贺兰茜的机会，还是因为我向魏子都求援。

于情于理，在这里替他下跪求情的人，都应该是我。

“唉……”

霍文仲忽而一声长叹，将八百里加急的字条在烛火上烧掉，转向头来的时候，我惊讶得发现短短几日不见，他鬓角又多了好几缕白发。

“再过一日，便是清儿和凌儿的头七了，可我这做父亲的却无法让他们入土为安。”

“霍御史！

今日没能抓到贺兰茜，是末将失职，还请霍御史不要怪罪王爷。”

“闭嘴。”

帐中的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道，魏子都是不满：“本王的过错，何须你来承担？”

霍文仲则是无奈：“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周将军出去吧，本官有事和王爷密谈。”

周岩应声退下后，霍文仲才在桌子对面坐下，一筹莫展地道：“刚才我拿到圣上密信，尽快破案，可是曼陀香之事我还未上报。”

魏子都学着他的语气讥诮道：“可是霍大人心中最看中的，反而是曼陀香之事？”

“个中缘由，难道你不清楚吗？”

霍文仲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平复下语气道：“三年前，潇儿之死，还是御史台和皇城司第一次合作，没想到查到最后，都和先帝那次一样，是曼陀香！”

说到最后三个字，他才终于忍不住了似地一捶桌子。

“砰！”

桌板一震，茶盏一晃，冷茶都泼洒了出来，而我也被吓了一跳：“二叔你说的是霍潇、潇大哥？”

“他不是三年前战死的吗？怎么也会是……”

我语声一噎，看到霍文仲悲痛欲绝的表情，就再也问不下去了。

霍潇大哥是霍二叔唯一的儿子，七年前霍家长房尽数战死，霍二叔便提出让这个自小向往征战沙场又文武双全的儿子兼祧两房。

三年前他出征北燕的时候，我亦领兵去南沧江平定南蛮，我们二人曾经约好一定要一同得胜归来。

可是我回京后，看到的却是他的遗体。

霍潇大哥以一己之力换取了边境安宁，在他之后，北燕大伤元气，这三年多以来都不敢来犯。

可我没想到的是，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霍文仲深吸一口气：“曼陀香一事，不论如何，我都会查个水落石出，若是长公主也因此出事，那我霍文仲万死难辞其咎！”

“不，霍二叔，万死难辞其咎的人应该是我！”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鼻头一酸：“我都不知道这些年背负了什么，还一直对你撒娇。”

“是我没能保护清姐和凌姐，是我害得你们霍家无后！”

我心口憋闷得生疼，可不论我再怎么呼喊，他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