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棋盘突然被小周一屁股坐上，李大利气不打一处来。

吼道：“你！

~给我棋子都打乱了！”

小周第一次看到李大利生气，但仍旧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乱了就重摆嘛！

也不是比赛，你不就摆着玩呢嘛！”

李大利更加生气了：“谁说我是摆着玩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摆着玩的？！

你懂不懂围棋啊？！”

说着眼泪都流了下来。

小周看到李大利流了眼泪，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搂着李大利的脖子哄小孩一样的哄：“哎呀，我就是不懂啊，我看你就是跟着书在摆嘛，我帮你重摆上就是了嘛，哎呀，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哦”

李大利眼泪更是抑制不住地流：“你以为这是重摆的事吗？你以为摆上就行了吗？”

那眼泪流的，都抑制不住了，就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小周看他眼泪流的，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说：“哎呀，亲，不哭了不哭了，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去。”

说着走了出去。

李大利边收拾那被小周屁股坐乱的围棋棋子，边抹眼泪。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眼泪，本来说好的再也不流眼泪了，冷静面对任何事的。

可能是因为在甘水宿舍看到蚕死了的事，可能是听到黄主任得了脑梗差点没死的事，可能是看到几个老职工围堵开发商工作人员的事，可能是扶起那跌倒老婆婆孱弱胳膊的事，可能是摆了一半的棋子被小周坐乱的事。

可能可能，这一切一切的都是他眼泪的引子。

但其实，都不是，他是个自私的人，那些事引不来他的眼泪，那些事只是积蓄了他内心的郁闷。

是他看到对围棋一无所知的妻子小周，想起了他的女朋友，还在植物人状态的女朋友，尹儿。

他的女朋友尹儿，也会下一点围棋，校园里他们经常一起，有时坐在草坪中，有时坐在校园椅子上，有时坐在玉兰花树下的石凳下，摆谱，对弈。

他的女朋友尹儿，只是会下一点点围棋，不是下的很好，每次和李大利下，经常一个棋子都捡不起来。

为此还发小脾气，让李大利让着点她嘛，给点面子嘛，李大利最喜欢看她下不赢后生气的样子，最喜欢看她似蹙非蹙，两眼专注棋盘，思考的样子。

那神态，有时活泼，有时安静，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现在，植物人的女朋友尹儿，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了。

想着，女朋友尹儿，他深爱的尹儿，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了。

李大利又蒙着被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时，小周端了碗醪糟荷包蛋进来，边吹边说：“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吃点嘛吃点嘛”

李大利想着，也是窝囊，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人小周当孩子哄，说好的再也不流泪了，怎么又流泪了呢。

起来，用被子蹭了蹭那鼻涕眼泪，端过小周手里的醪糟荷包蛋，说：“你刚才说去哪？奉献？”

小周看李大利也不哭了，又高兴了起来，说：“嗯，奉献，我们老家真的是在奉献啊！

是凤县，要淹了，我爷爷奶奶还在老家住，跟我二爸一起。

我们去帮他们收拾下东西，顺便我爸爸也有个小破屋，问下能分多少？”

“哦，就是为修三峡大坝要淹的凤县啊，好吧，我也想去那边看看呢”

李大利是京市人，没见过长江，那凤县地处长江三峡库区腹心，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历代文人墨客都在那里留下过灿若星河的诗词篇章。

李大利听他女朋友尹儿说过，她外公外婆也是凤县的，小时候因为爸妈工作忙，一直是跟着外公外婆住的。

从尹儿嘴里李大利也听说过很多关于凤县好玩的地方，比如，江边戏水，比如，小竹篓背捡到的三峡石，比如，长长的岸边陡坡跑来跑去周末，李大利和小周，以及小周父母打算坐长途车去凤县，小周说坐船太慢，他们去坐长途车。

长途车站外，一群车老板各种方言喊着：奉献，奉献，北陪，北陪拥挤的人群中，李大利突然被一个男劳力拉住了胳膊，就看那男劳力胳膊肘夹着扁担，热情地说：“哥子，到哪去，我帮你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