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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曾经对他说过,真到了这一天,他不能哭。
窗外阳光散去,乌云从天边卷了过来,天色暗沉,一场暴雨即将袭来。
云辰紧紧的握着外婆冰冷的手,天地间,他从此孑然一身。
你是我的男朋友街坊们都来了,那些外婆看着长大的,现在已是中年人的叔叔阿姨们轮流陪着云辰,钱大爷哭得喘不过气来,余大爷握着云辰的手嚎啕大哭,最后好不容易才被家里的年轻人给劝了回去。
夜深的时候,悼念厅终于只剩他一个人。
云辰眼眶赤红,面容却苍白得厉害,他目光悲切的看着外婆,“外婆,不是说好了,九月要亲自送我去江川大学报到吗,还说要把我读书的地方,仔仔细细的逛上一遍,角角落落都不放过。”
他伏在冷冰冰的冰棺旁,声音抖得厉害,“外婆,你别走,再陪陪我,好不好……”
空空荡荡的悼念厅里,只能听到云辰压抑的哭声,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地上氲成了一汪浅浅的小水滩。
他不想哭,他怕守灵的时候,外婆回来时见到他这么难过会走得不安生,他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死死的咬住嘴唇,将哽咽的声音拼尽全力给憋回去。
惨白的灯光下,孤身一人的少年跪在冰棺前,身影淡得像一抹虚影。
清冷的墓园,云辰抱着外婆的骨灰盒拾阶而上,身后几个街坊悄悄抹着眼泪。
祁青泓到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给狠狠剜到了。
几位中年男士和女士身着深色的衣服站在一旁,面容悲戚,只有云辰一人满身白色重孝。
独独他一人。
祁青泓抬手扯过墓茔上挂着的白布,用力撕下长长的一条,绕了两圈,死死的绑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街坊们诧异的看着这位匆匆赶来的陌生人,以及他奇怪的举动。
云辰跪在两座墓碑前,泪眼婆娑中,隐约感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旁,然后跪了下来。
云辰用力的抹了抹眼睛,终于看清,跪在他身旁的是哥哥,是左臂上系着主家白色孝布的哥哥。
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祁青泓双手捧着云辰的脸,用指腹一点一点的为他拭去泪水,却有更多的泪水滚落下来,打湿了他的指尖和掌心。
祁青泓说:“我陪你一同给外婆送行。”
几位阿姨已经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这个孩子有多乖,有多苦,他们都看在眼里,如今,他形单影只的跪在两座双人墓碑前,人世间所有的亲人皆已故去,一个也没有了。
祁青泓稳稳的托着云辰发抖的身体,陪他一起磕头,俩人的额头轻触到墓碑前的青石板上,冷到令人窒息。
云辰亲手将外婆的骨灰盒放进墓茔里,然后和祁青泓各抓了一把土撒在上面,等候在一旁的墓园工作人员开始工作,随着墓茔一点一点的合拢,云辰的脸颊一点一点的苍白到毫无血色,突然间眼前漆黑一片。
等再次睁开双眼,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全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祁青泓将他半搂在怀里,云辰看向眼前的墓碑,爸爸和妈妈,外公和外婆,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如今终是团圆了。
云辰心里一阵阵的发紧,他挺直了脊背,撑着祁青泓有力的手臂,面向街坊们深深的鞠躬,“这次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叔叔阿姨们。
从小到大,我和外婆受了叔叔阿姨们的诸多照顾,如今也是叔叔阿姨们陪着我送完外婆最后一程,她心里必定是十分高兴的。”
云辰努力的压制着声音里的哽咽,“外婆没有离开我,她只是去和我的外公、爸爸、妈妈团聚了,我…我为他们高兴。”
云辰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唇边漾开一抹浅浅的笑,“叔叔阿姨们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认真拍戏,用功读书,不让你们担心,也不会让外婆担心。”
叔叔们拍了拍云辰的肩膀,阿姨们帮他擦干眼泪,一一与他道别后陆续离开了墓园,最后只剩下云辰和祁青泓两个人。
祁青泓坐在墓园的青石板上,将云辰抱进怀里。
云辰紧紧的环抱着祁青泓的腰背,将脸扣在祁青泓的胸膛上,没多久,祁青泓的衣襟就湿了一片,然而怀里的人一直安安静静的,乖巧的没发出一点声音。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云辰就学会了隐藏心事,有伤有痛从来不讲,似乎早已习惯独吞苦果。
这次也是一样,他只是紧紧的,贪婪的,不舍的,短暂的,任由自己攥紧爱人的衣角,但是仍旧没有倾诉半字。
可祁青泓都明白。
云辰小小年纪,接连遭遇不断的重击,却能稳住心神,有条不紊又得体的操办好外婆的后事,从通知街坊邻居,外婆的挚友,预定悼念厅,采买招待宾客的小食,回礼,各类丧葬用品……到和墓园确认落葬的细节和时间……祁青泓不敢,也舍不得猜测他的小朋友,经历过怎样的过往,才能把心智锻造成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