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宗旻会这么平静，平静得好像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邻座的oga注意到他的走神，偷偷用胳膊肘杵他，声音压低：“你发什么呆呢！”

倪决茫茫然地看向他。

“我知道了。”

oga恍然大悟，“你头一回来，不知道怎么做是不是？嘴甜一点有眼色一点，你那位连筷子都没动，准是等着你夹菜呢。

瞧你，跟块木头似的。”

“我……”

倪决欲言又止，偷偷地把脑袋转回来，瞥宗旻的脸色，那人的确没怎么动筷，他看着席间的菜色，凭记忆里宗旻的喜好，取了些白灼海蛏到宗旻盘里，宗旻侧着头扫了他一眼，把他看得手腕一抖，忙把手缩回去，没留神，碰倒了眼前的一杯酒。

酒洒在他身上大半，也溅到宗旻身上几滴，这动静不小，一屋子人都朝他们看过来，领头的oga明显是急了，拿着温手帕匆匆过来，小声骂倪决：“笨手笨脚的，还不快点给宗上将擦擦！”

倪决要去接手帕，宗旻凸出的腕骨横在他面前，oga愣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宗旻把手帕接过去，然后低下头去，抓着倪决的胳膊，给他擦淌了一身的红酒。

衬衫被红酒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一种薄薄的半透明色，还好有马甲挡着，才没走光，倪决明明没喝酒，却感觉自己已经醉了，被宗旻仔仔细细地擦过一通，他连耳垂都变成了一种欲滴的红色，我让他丢人了……他想，这么多人，让他为我做这种事。

“宗上将这位小朋友，”

席间凝滞的沉默终于被打破，有人啧啧，“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啊。”

“我们宗旻也学会怜香惜玉啦。”

说话的是刚才那位和宗旻熟稔的alpha，他和宗旻坐得近，借着酒意去扳倪决的下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

倪决往后一缩，那人却根本没碰到他，被宗旻一捏手腕，就讪讪地缩回手去，嘴里却不肯饶过：“确实是漂亮，难怪宗旻都开始护食了。”

“宗上将也的确该找个人照顾自己了。”

一位年龄稍长，地位也应当较高的alpha出来打圆场，他看向倪决，“刚才毕竟是你失手弄翻了酒，现在就给宗上将敬一杯赔罪如何？”

“去呀。”

邻座的oga戳了戳倪决，倪决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从分酒器里取酒，他动作生涩，被一屋人看着，只觉得脸颊都要被烧化了，他端着酒杯到宗旻面前，那人却不接，只是看着他，他不敢抬头，因此错过了宗旻眼睛里的一丝笑意。

“宗旻不喝，那就是不肯原谅你咯？”

大约是鲜少见到宗旻有这样的时候，年轻的alpha们开始起哄。

邻座的oga为他着急，悄悄在他身后说：“别光杵着呀，说点儿好听的。”

“宗……宗上将。”

倪决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声来，只觉得自己胳膊是僵的木的，连酒杯都端不住了。

宗旻还是没有接过去，他的眸子细长地眯了起来，嘴唇紧抿，望着倪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声音很冷：“叫我什么？”

倪决终于是绷不住了，他眼周都洇上一圈红色，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嗫嚅着，声音却还是软的：“哥哥……”

宗旻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倪决的心脏都要被那眼神的重量压得停止跳动，就在他忍不住抬眸与宗旻对视的时候，宗旻接过酒杯来，一仰头就全部喝了下去，alpha的眼神依旧充满压迫性，他屈起食指，在倪决额头上轻叩了一下，声音低沉：“出去吧。”

这是有事情要谈了，其余人不便在场，oga们纷纷退出去，倪决神情恍惚地走进更衣室，邻座的oga凑过来，神情颇有些兴奋：“宗上将居然喝了你敬的酒诶！”

“怎么？”

倪决侧过头去，他对有关宗旻的事情一贯十分在意，宗旻以前也是喝酒的，难道他记错了？“听说宗上将几年前因为酒闹出些事情来。”

oga在他耳边悄悄说，“从那以后就滴酒不沾了，这样的场合，任旁人怎么劝，他都是不肯喝的。”

一截衣襟攥在倪决手里，被他捏得皱皱巴巴，宗旻那样的自制力过人，会因为酒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情不自禁地用指腹轻碰了一下额头，好像那里还残存着一点宗旻的温度。

他换上常服，洗了把脸，额发湿哒哒地垂下来，下巴尖尖地削下去，愈发显得眼睛格外大，他的脸色一贯是苍白的，此刻在颊上却挂着两抹潮红，争气一点！

他悄悄告诉自己，明明抑制剂一直有按时吃，怎么被人碰一下就成这样了！

他穿着件白t，怕夜里风冷，外面套了件牛仔衣，立马清纯得不像会在这个地方出现的人，因为他的情况特殊，工资都是日结，范渊很讲信用，一沓不算薄的现钞塞在他的口袋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在绕出廊门时蓦地抬起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