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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亲之所以称作至亲,是因为他是你至亲至爱的人,不曾想起却永远不会忘记的人。
至亲的离开通常不会让人感到痛苦,会让人感到痛苦的是他们留下的回忆和物件。
尤其是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丢弃在这世上的孤儿时,对未来的恐惧会禁锢住你,自卑和难过会双重绞着你的血肉,你一遍遍问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回答你的只是万籁俱寂,万物复苏,它们提醒着你,你才是那个最惨的人。
所有的东西都是自然存在的,或消逝或成长,唯独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无法轻易地死亡,更无法坦然地面对这只是个成长的借口。
柔软脆弱的心脏被送上秋千,荡到高处再也下不来,陈滋怂了,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与第一次带吴越诊疗的心情一样,即使知道这样的治疗对他是有好处的,可陈滋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吴越痛苦地哭泣和嘶吼。
我要秃头了:我看到吴越说的那封信了,我不想给他治了,我可以一辈子陪着他不说话。
陈晖的小宝贝:那你问过吴越想不想一辈子都不说话吗?……………“吴越,做什么呢?”
陈滋终究还是抹掉最近过于调皮的眼泪,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吴越岔开一条腿拍拍,示意陈滋过来坐,他都做好要抱住陈滋的姿势了,可陈滋并没坐下,而是指向角落的衣柜,问道:“那个是你说过的衣柜吗?”
衣柜是很老旧的款式,土黄色的双开门,螺丝松松垮垮,一侧的门险险挂在上面,里面的空间很大,足足能装下三个人,但现在除了横置的衣杆空无一物,如此平凡普通的柜子却冻结着尘封已久的悲痛。
陈滋明显感觉到气氛变得低沉,吴越的手紧紧握成拳放在身侧,他的眼牢牢锁住衣柜,好像要看出一个火窟窿,陈滋似乎听到了他两排牙齿轻微的磕碰声。
“别怕,我在呢。”
陈滋上前抱住了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和声细语:“我们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治病,我知道这个过程很难受,我陪着你,假如我们没成功,我也会陪着你一辈子用手语,好吗?”
灯一关上,黑暗霎时笼罩房间,一双无形的大手抓着吴越,阻挡他前往衣柜的步伐。
吴越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到衣柜前,柜门虚掩,他隐隐约约好似看见只只通红的眼睛探出门缝凝视着他,那道熟悉的黑影飘回来,飞在他耳边嗡嗡地啼哭。
陈滋捂住他的耳朵,亲吻吴越哆嗦的嘴唇,拭掉他夺眶而出,叫嚣沉痛的泪珠,他一声声抚慰:“没事的吴越,我们进去了就不会有事。”
他敞开衣柜的门,展示给吴越看,“你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待五分钟就出来好不好?”
柜门关上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夺走了最后一丝光线,陈滋看出吴越在压抑自己,他的面色宛如糊了一层白土般惨白,脑袋高频率地颤抖着,两排牙齿咔咔地打着架。
吴越紧咬嘴唇,咬肌鼓起,像是取暖般不停地搓手,他死盯着柜门,眼泪如决堤的洪流,苍然涕下。
陈滋抓下吴越的手,靠在他怀里,泪珠统统淋在他头上,好像正下着倾盆大雨,陈滋吻上他的脖颈劝导着:“想叫就叫出来,害怕就哭。”
突然被搂住,吴越健实的手臂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勒得陈滋快要窒息,他抽出手伸到前面,一下一下顺着吴越的后背。
一声哀嚎响彻衣柜,那是一种要冲破畏惧的哭喊,吴越好似要嚎尽那些刻骨的悲凉,撕掉千疮百痍的伤口,让它重新结疤,长出新生的皮肉。
这声哀鸣被陆续落下的泪珠呛到,连同哭泣声一并撞出喉咙,变成撕心裂肺的哀鸣。
“叫吧,没事的,没人听得见,没事的吴越,我一直在…”
吴越的哭嚎夺走了陈滋的理智,从心口涌上鼻梁的酸涩,他硬忍住的眼泪滚落下来,怎么抹怎么流,陈滋索性不管了,他牢牢环住吴越,静静地等待这场难熬的发泄结束。
哭声渐渐沙哑,力气使完了,吴越有些疲惫地啜泣着,但他拥住陈滋的劲道却丝毫不减。
他从没这样放声大嚎大哭过,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便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的心墙早就垒得高高的。
从母亲去世后吴越一直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人一旦开始忙碌,什么委屈什么伤心什么畏惧都没时间表达了。
然而吴越遇到了他的救世主,纵然对于衣柜的记忆是多么悲戚哀怆,此刻周围的黑暗让他多么想要逃跑,胸膛湿热的触感还是让他很心安。
也许有人疼爱,哭泣才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