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行先去洗掉桃子的那层毛，才打开折迭刀削皮，他动作不快不慢，皮一直没有断，光是看着就让人静下心来。

桃子被削成七八瓣，沈赫行拿着尾端，一块块喂给方寓宁吃，淡了许久的唇色终于又变得红润起来。

吃完桃子，方寓宁问道：“师兄，我现在这样，医院是不是会给我放假？”

“嗯，”

沈赫行手指在大腿上一下一下地敲，这是他斟酌话语的习惯，“医院通知了你家里人，他们应该明天会赶到。”

“我爸妈要来？”

方寓宁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完了完了，他们肯定要怪我又给他们添麻烦了。”

她眼睛忧愁地眨了几下，小时候她特别害怕自己生病和受伤，因为每当这种时候，她得到的往往不是关心，而是抱怨和斥责。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有一次她抱着玻璃杯在路上走，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玻璃杯碎得到处都是，在她膝盖上扎了好几个口子，血珠不停往外冒。

可是她爸爸看到后，第一句话却是：“走个路都能摔跤，不知道你眼睛在看哪儿。”

沈赫行见状，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别担心，你还有我。”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真心话：“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们要是不愿意养，我带回去养。”

方寓宁笑出来，眉间郁色仍然没有消散：“我都这么大了，还说什么让人养的话……”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太可耻了。”

“这是我们这个行业的成长周期所决定的，”

沈赫行思考片刻，“那我换个词，不是‘养’，而是‘培养’。”

不得不说中文实在博大精深，只是加了一个字，给人的感觉却千差万别。

“养”

这个字自带一种上位者给下位者的施舍，尤其是用在成年人的身上，贬义意味格外强烈，被养的人往往被认为是无能的米虫。

而“培养”

则不是，这个词给人的感觉更突出一种欣赏和看好，带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美好期许。

方寓宁心服口服：“师兄，你好会安慰人啊。”

沈赫行勾起唇角，小幅度地笑了下，手指挤进她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现在大家都觉得独立是好词，依赖值得批判，但沈赫行认为，人只有依赖够了，享受了足够多的爱护与温情，才能更好地走向独立。

省略了依赖的独立堪称拔苗助长，别人可以轻易挺过的困难，这些小苗则需要更多的时间在夜晚独自舔舐伤口，强大自己的根系。

方寓宁就是这样一棵小苗，她温和、善良、坚韧，却因为小时候没有得到足够的爱护，总是在该坚持的时候拱手让渡权利，给了别人伤害她的可乘之机。

沈赫行说的想养她出自真心，这并不是施舍，也不是挟恩图报，他只是想让她试试，被人全心全意地爱着是什么感受。

就像是人们常说，被富养长大的人不至于被一碗麻辣烫骗走；爱也一样，尝过什么是好的，才不至于在糟糕的关系里打转还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