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应酬的酒桌安分吃饭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尤其是李称的局，舒佟只是一个陪衬，除非萧灏组的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所有人都看他的面子。

李称不同，名义上他是外甥媳妇，别人敬他酒，顺带敬舒佟一杯。

别人的酒，舒佟抿一口，已是极限。

五六个人，喝了一小杯，脸颊红扑扑，行为举止还算得体大方，坐下后猛灌水，强迫身体迅速装满水，然后排水，果然，上完厕所出来，人就清醒过来，脚步也不虚浮了。

酒足饭饱，舒佟没参加下场，目送他们上车离开，离开时李称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像是表扬干得不错。

舒佟微微笑着没说话，待将他们都送走后，阿水吃完饭回来，才松了松肩膀，满脸疲惫，说：“开房吧。”

舒佟失神地双手支着前台桌面，虽然脸上有酒后的红润，但灵魂已然游走在外，不安分于肉身里头，服务人员开好房间，阿水喊了声二少爷，舒佟才回的神。

片刻的失神发呆，拉回一点精气神，舒佟大步迈开，想要快点回房休息，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坚持洗漱了，躺床上就能睡着，这一刻，他已经顾不上干不干净，换不换睡衣上床这种眼尖的事情了，能躺着休息就是一种恩赐。

只是老天偏不遂他愿，一整天跟他情绪作对的人，甚至期待了一天但始终不出现，待到花开枯萎之时，期待降到最低点，那人才出现，身后还带着两个小时前在酒店门口发酒疯嚷嚷着是他亲爹的人，还有一个长相与他相似的年轻男子。

舒佟无言站定，内心的疲惫即便在金碧辉煌的灯光照耀下，依旧疲惫不堪，眉间紧锁，皱纹横生，肩膀倏然一沉，下垂的幅度比刚才更甚，仿佛压着千百斤重石头，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沉甸甸的，整个人灰扑扑的。

萧灏紧盯着他，心里不断下沉，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正在舒佟身上上演，然而他并不知缘由，这种不知所以的感觉让萧灏慌张，加快脚步朝他走去。

舒佟累的不想动，脑子根本挤不出时间和空间去思考别的事情，比如那个年轻男子为什么跟他长得如此相像。

萧灏肩宽腿长，三两步就走到他面前，可舒佟已经无话可说的，累的没精力再吐气说话。

他陪着舅爷应酬了两个小时，喝下两杯红酒，说了无数的话，然而最糟糕的是，今天心情是极其差的一天，这些平时毫不费力的事情，今天做的需要比之前耗费更多心血。

这一刻，舒佟罢工的欲望十分强烈。

萧灏的未来伴侣也好，萧灏最熟悉的陌生人也罢，在这一情绪奔溃的时刻都显得极为不重要，他只想好好安抚自己的情绪，被他、被萧灏忽视了一天的情绪。

于是，舒佟听见自己不稳的气息说：“我想睡觉，你别打扰我。”

说完就要离开，但萧灏显然不是会让他轻易离开的人，尤其在这种破碎的时刻，他看起来跟被欺负的小橘猫一样破碎、委屈，萧灏心里不是滋味，拉住了他要走的手，轻声说：“我陪你好不好。”

酒后的口腔变得苦涩，喉咙滚了滚，鼻子传来酸胀的感觉，在舒佟感觉眼泪快要飚出来的时候，微微仰起头，让眼泪憋回去。

“我只想一个人，”

舒佟的声音变得沙哑，但他还是说：“萧灏，我觉得很累。”

萧灏心脏猛地抽跳，没来由的心慌，总觉得他说的累不只是身体上得累，还有更多意味不明的东西，让他懊恼今早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他，去哄他，于是他伸长手臂环绕抱住他，在他耳边说:“让我抱住你睡觉好不好，嗯？你不是说喜欢在我怀里睡觉吗。”

舒佟很想说今天不喜欢了。

可下意识觉得很伤萧灏的心，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这样的想法又让他很唾弃自己，表白的时候说把他当成新王妃，唯一的妻子，等到感情稳定之后翻脸不认人，却扬明并他们之间并没有婚姻关系，可是他每天努力的动力都是想要做他更好的妻子，明明是他说话伤人在先，可自己却不愿意说一句重话，舒佟觉得自己没救了。

忽然很想念那个在萧灏痛哭流涕求原谅，却能做到心如止水，淡淡说一句“看你表现”

的舒佟。

他现在……太容易心软了。

酒店大厅偶尔有人走来走去，萧灏并不在意，在人声鼎沸的场合抱住他，亲了亲，又哄了好些话，虽然舒佟无动于衷，好歹没有拼命抵抗，最后横抱起，回了酒店房间。

舒佟如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萧灏帮他脱衣服，帮他洗澡，帮他刷牙，帮他洗脸，帮他做了一场自以为酣畅淋漓的床事。

并非萧灏想做，是舒佟毫无波动的眼眸让他心慌，让他不知所措，怎么问都没有回答的声音，怎么做度没有一丝反应，让他觉着毫无生气。

“别这样，宝宝。”

萧灏用尽办法还是得不到一丝回应，卑微求饶，求他告知通向死亡的为一道路，只要舒佟言明，他一定毫不犹豫赴死。

他最怕舒佟什么都不说，然后悄无声息地抛弃他。

“你说话，我做错了是不是？你告诉我好不好。”

萧灏不断额头拱着他的额头，像是这样就能掩饰内心的不知所措。

“萧灏，我很累，你让我睡觉，好吗。”

很久很久之后，舒佟半眯着眼睛，用很轻很轻的语气说，当真累到不行，说完眼睛立马闭上，呼吸很快变得平缓均匀。

沉睡的脸蛋没有疲惫、没有厌恶、也不是没有生气，面容恬静安详，让萧灏从恐惧里脱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