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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已经尽量不起眼,也避开了人,可没成想,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细细想来,芳仪、荣禄、葫芦那一干宫女内监,虽然每回都远远的不紧不慢跟着她,从不抬首乱看,都都是连背后都长眼睛的人物,玲珑七窍,恐怕早就察觉她的换药之举,一直未曾打草惊蛇而已。
多日连的筹划,竟都是一场空,叫人黄雀在后了。
桑桑唇角浮出一抹冰凉弧度,她几乎站不稳。
姜献伸手搀她小臂,被她用力推开,可她哪里能推得动男人五指并用的力量,终究受限于他决然的野心,整个人像腻在烛身上的一滴红蜡,崩溃的朝下滑去。
青云鬓,香雪腮,红妆妩媚,此刻都失了颜色,她像一枚陷入泥淖的软玉,暗暗散发着最后的润泽光彩,无声无息落到了底,一地锦缎云袖,她怏怏坐在其中,一截小臂还被男人紧紧攥在掌中,像傀儡戏中支撑木偶的最后一段悬线。
她的灵动狡猾都化作一滴下颌的珠泪离开了身体,木讷的呆坐,像个精雕细琢的瓷偶,漂亮呆板没有生趣,直至头顶传来他冰凉沉缓的命令。
“站起来。
朕未来的皇后,朕的妻子,不能够如此失态。”
“皇后,妻子?”
桑桑轻笑出声,她仰头看他,可烛火大盛,亮得遮眼刺目,她一点也看不清他面上神情,“你什么时候真正的把我当做妻子看待了,皇后之尊,妻子之敬,你从未给过我,又有什么理由要求我仪态端庄,母仪天下!
?”
皇帝面沉如水,指腹轻轻摩挲她的雪腕,一时没有出声。
桑桑咬牙看向他修长的手骨,嗤笑出声,“你从始至终都是在拿我当宠妾狎弄,你要我供你求欢作乐,不分场合,不顾身份,你是皇帝,自然可以无视流言蜚语,谁敢多看你一眼?世上为皇后,为人妻室者,哪一个无媒茍合在先,成日于丈夫□□承欢在后?你要我的身子,要我的性命,我不稀罕,你要便给你了,你竟然想要孩子,你,姜献,你当真贪得无厌!”
她的泪眼比烛光还清澈透亮,宛若能一眼看彻她心湖中的凄婉,又隐约可见她飞蛾扑火,歇斯底里的姿态。
皇帝沉容不语,只用全力拽住她脱竭的身子,知晓她抑得太久,发作出来,才不会走投无路的去做傻事。
“你要孩子?这世上愿意给你生孩子的人多的是,别说是一个太子,十个百个藩王公主,你想要为人父,尝天伦之乐,凭什么要来逼我!
凭什么要我为你生一个徒增怨怼,注定冤业的孽……孩子,姜献,你凭什么,我又凭什么!”
语调颤婉间,桑桑还是不易察觉的顿了下,她不忍心,称呼那个还没有来到世上,和是那个没有机会来到世上的孩子们为孽种。
她没有资格。
一个失格的无能的母亲,不将他们带到世间已是她指尖唯有的一丝权利和底线。
也就是那一瞬的犹豫和心软,上首若万钧压顶的帝王眼中忽然风云骤暴,有精敏划过,松开她疲弱的腕子,双手施力,捏紧她华美柔软的襟裳,一寸寸收紧,腰倾身俯,鼻梁近乎贴上她的雾眼,“凭什么?穗穗,你真不知凭什么?凭我是天子,凭你是我的掌中之物,凭我若要你的一切,你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你以为我为何要你生下的孩子?旁人生的,于我而言不如你养过的一只犬貍鸟雀,你会对旁人的孩子心软,但你绝不会为旁人的孩子绊住脚,你我的孩子才是世间最尊,才是你放心不下割舍不下的,你若安然做天子之妻,日后也会是天子之母,你若不屑做这个天子之妻——”
皇帝轻哂冷笑,扼住她薄弱腰肢抵上屏风,不由她拒绝强行揽起她,桑桑被他力量勃发的臂圈住,身体几乎悬空,被赤金脚镯铐住的双足挣扎着,堪堪足尖能踩到他的脚背而已。
这是一个看似抱紧了她,抓住了她,却又让她除了他以外,无处附着,无处使力的动作,她若浮萍,他是磬石,她无根,他便令她有根,无论如何,她都只能沉下去,沉到底,永生永世伴他。
“以后,就不要想从这张御榻上下来了。”
桑桑陡然闭了呼吸,一瞬间遍体生寒,清亮呆滞的黑眸若冰盘里冻出霜的葡萄,涓涓渗出寒气,似一时难以理解他话中的深意和戾气。
她哆嗦着,半晌才想起要摇头,拒绝,喉咙深处挣出呜咽,“你要干什么,姜献,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
皇帝沉着脸将她拎上床榻,大掌扣住脚踝金链,一圈圈收敛,缠紧床畔围栏,金链缩短到让她下榻都艰难的地步。
桑桑拼命的挣扎,她像一只濒死的野貍,在笼中发疯的撞笼,张嘴死死咬住皇帝的手腕,腥甜的血液温热涌出溢满舌尖。
她眼眶泛红,眼里却没有眼泪,皇帝疼得瞬目,危视她的面庞,却不知怎地一愣,想起年少那只偶得的红狐貍。
他很喜欢,命人精心照顾,请了天下最好的驯兽师,可它为什么一夜之间触笼而亡,他甚至连伤它皮毛都不曾。
他绝没有将她看待成一只红狐貍,他知道她逼上绝路能展露出来的烈性,他只是想要她乖顺做他的妻子长相厮守,生死与共而已,做皇后到底有什么不好?
他深呼吸,压住那一瞬间不解的念头,就着她深咬的姿势,虎口卡住她的唇腮,将她摁在枕上,分明她嘴里含着他的血,他的语气却含着血一样腥狠,“忘记你拿刀捅我心窝子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我说过,那是你最后的机会,穗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