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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谜。
他以一个医生敏锐的直觉判断出这是病,得治,凭他以往的经验,应该是美女睡多了想换换口味,或者是禁欲太久了饥不择食,本着实践出真知的原则,他把她带回了家,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性欲下玩弄她,又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让她自己识趣点滚蛋,
按理说病该好了,可他没好,他病得更严重了,
他竟然想在回家的时候看到她拖着摔坏的腿出来迎接他,帮他摘掉围巾,替他挂好衣服,他想和她一起吃晚饭,聊天,一起洗澡,再酣畅淋漓地做一晚上,反正她腿坏了,能跑到哪里去?她这辈子都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她还是跑了,抱着他的猫,两条小短腿一瘸一拐的,跑得无影无踪。
“我爱上她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二手货,真他妈的完蛋!”
他给自己确诊了这一绝症,就在当天夜里回到空无一人(且空无一猫)的家里时。
他对她的爱始于这个夜晚,
她对他的恨也始于这个夜晚,
这场错位的悲剧早在他们第一次交颈缠绵的那个夜晚就注定了,
之后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两个越爱越逃离的人在互相伤害,他们越爱越深,越深越要把对方的心撕烂,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鲜血淋漓才觉得痛快。
糖果
赵小柔抱着儿子在夜色中狂奔,她感到绝望,
跟在她身后的人,那张脸,那个身影,那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强烈的恨意,只可惜恨不是爱的反义词,恨就是爱,恨意越汹涌,爱意就越强烈。
她灵活地穿梭在这个肮脏破败的居民区,狭窄的道路堆满垃圾,恶臭熏天,这个破烂的地方和她一样不堪,水泥地上有一个坑,平时她拉着儿子的小手经过这里的时候都要稍作停留,因为孩子每次都要跃过那个坑才肯回家,而她每次都会笑着鼓掌,和孩子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完成这一小小的仪式,
可她今天连一个三岁孩子都不如,她被这个巴掌大的坑绊倒了,膝盖结结实实砸在水泥地上,往前蹭了半米,被男人从身后捞起来的时候还死死抱着熟睡的孩子,把他举得高高的,不让他伤着分毫。
她太爱这个孩子了,她真的很喜欢孩子,看到孩子她就高兴,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拿掉了和骆平年的两个孩子,第一个是他们结婚差不多两年的时候,第二个是他们离婚以后,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和骆平年长着五分或六分相似的脸,有着和他一样狠戾暴虐的性情,她就觉得恶心,那感觉就好像有一只手伸进她的肚子里,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了个稀巴烂。
“小柔,我的宝贝,你去哪里?好久才回来,我等你一晚上。”
这句话是骆平年说的,慢悠悠的悦耳的声音,带一点点粤语口音,斯斯文文的,旁人听了会觉得这是一个相当温柔但普通话不是那么标准的广东人,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的普通话有多标准,他甚至会说上海话,他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放任自己的口音,
那一年赵小柔二十七岁,现在她快三十七岁了,十年的时光都不能让她忘记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有多绝望呢?这么说吧,她用指纹解锁后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跨入了深渊,从此以后到和骆平年离婚,她都没能踏出这个深渊。
那是她住的浦东别墅,其实骆平年不太喜欢回这里,离市区太远不方便,所以她才喜欢躲在这里,骆平年对此的态度多半是笑笑,听之任之,他只有在想“爱”
她的时候才会回来,或者派人去接她。
客厅漆黑一片,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她看到骆平年的鞋在玄关,鞋尖对得分毫不差,但没有放进鞋柜里。
骆平年有病态的强迫症和洁癖,所以他会把鞋放得像商场里的样鞋一样整齐,但他绝不会用自己的手去碰鞋柜,一般是梁阿姨帮他放鞋,但现在看来,梁阿姨不在,
最后一丝获救的希望也没有了。
“我……去国金逛逛,头发要做了。”
走出漫长的玄关,走到客厅,巨大的客厅只有电视屏幕亮着,惨白的屏幕映照着沙发上男人本就苍白的脸和弯弯的狐狸眼,阴森诡谲得不像人类,
其实他本来就不是人类,只是此刻那张漂亮阴柔的人皮面具已经摇摇欲坠了,他在她面前总会摘下人类的面具,他的存在让赵小柔意识到恶魔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天生的。
她拼命保持冷静,边笑着解释边把皮包放在客厅的大理石餐桌上,离骆平年很远,包里的东西决不能让他看到。
可骆平年看都没看那个小小的皮包,他一直在看赵小柔的脸,笑意盈盈的,像世界上最温柔的丈夫,“哦?做头发?俾我睇下(让我看看),”
他宠溺地向她伸出手,示意她过去,赵小柔想跑,可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骆平年面前,
他冰冷得像爬行动物一样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腕,仰着脖子用欣赏的目光瞧瞧她凌乱的头发,“哦,又靓佐喔(又漂亮了)!”
说完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其实……最后也没做成,认识的发型师不在,就随便逛了逛,就回来了。”
赵小柔也笑一下,可她想这个笑一定比哭还凄凉,因为骆平年的胳膊揽住了她的腰,像蛇缠住猎物那样越缠越紧,
他把脸贴在她的小腹,细细地嗅一下,“黎野咯?”
说着用关切的眼神仰望她的脸,看到她迷茫的表情后笑一下,用普通话再说一遍:“来例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