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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哥,纵欲过度伤肾呐……”
陈琛扶一下眼镜,意味深长地看着周荣,吧唧吧唧嚼薯片的声音吵得他宿醉的脑袋都要炸了,
“管好你自己。”
陈琛瘪瘪嘴耸耸肩,扔下薯片出去了,整条走廊都回荡着他破锣一样的歌声:“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慢慢后悔,慢慢流泪……”
没什么好后悔的,生活方式是他自己选的,除了工作他什么都不想考虑,欲望堆积太多就疏解,就像饿了要吃饭一样。
但饭有的时候也会味同嚼蜡,也可能是他太容易扫兴了吧,比如女人被香水掩盖的体臭,乌糟糟的眼影和粉底蹭得到处都是,还有她们做戏一样夸张的尖叫,很多时候高亢刺耳的尖叫逼得他不得不拿东西堵住才能继续,
最致命的是不必要的接触,就算他躲开她们还是会贴上来亲他的嘴……
越不满意就越是不甘心,就像吃到不好吃的东西就总想再找点好吃的,可肚子已经饱了,多吃的结果只能是越来越恶心。
他不再允许这些女人在他家过夜,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在清晨醒来的那一刻闻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这臭味来自他自己。
张钰,他终于变成了和张钰和骆平年一样被欲望支配的烂肉,很好,这才是一个自私地辜负爱情的男人应有的结局。
“爸爸!
爸爸快放啊!”
除夕夜他开车经过郊外的一片空地,这里他每天都会经过,但只有今天格外热闹。
零点的夜空绚烂如火,五颜六色的烟花和星辰一道绽放,海边空地上几乎都是一家三口或四口,父亲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点火,母亲笑着捂住孩子的耳朵,孩子兴奋的尖叫透过车窗传进来,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幸福对他而言一直都不太真实,小时候就没过过一个像样的年,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单他都可以倒背如流,因为这是他唯一庆祝新年的方式,
他会搬一把小板凳,坐在那台老旧得直闪雪花片的黑白电视机前,一直坐到《难忘今宵》响起。
他家没有吃年夜饭的习惯,确切地说他没有家,爸爸很早扔下他们母子和别的女人结了婚,妈妈一直往返于老家和上海,有时候会带他去看东方明珠塔,带他去南京路步行街兜一圈,为此他们要坐两天一夜的绿皮火车,但他还是开心得像要起飞。
开心对他而言也很奢侈,因为母亲更多的时候还是把他和奶奶留在家徒四壁的家里,除夕夜这样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她从不会放过。
奶奶的白内障拖了太久,最后彻底失明,去世前最后一个除夕夜摸索着给他煮了一碗羊肉,放在铝盆里,死白死白的,一撕开里面还在渗血水,浓烈的膻味直冲鼻子。
他硬着头皮吃了,又硬着头皮熬,熬得满头虚汗才终于在《难忘今宵》和鞭炮的轰鸣声中全吐在厕所里,奶奶没有听到,奶奶到死还以为孙子最喜欢吃她做的羊肉,可他在后来的二十几年里再没碰过羊肉。
“你个贱种!
和你那死鬼爹一样!”
奶奶就是神明,奶奶死后母亲像被释放的恶魔一样折磨着他,她在外面受的所有委屈都变成利刃刺向儿子弱小的身躯,她酗酒,喝醉了就把儿子当成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吊在房梁上打,直到他吐血才哭天抢地地把儿子送去医院,而她最担心的竟然不是儿子的死活,而是她会不会坐牢。
他长大后第一件事就是离开,把那个该死的女人和该死的小可怜虫一起留在该死的过去。
他几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工作中的极致苛刻也延续到了婚姻里,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女人,样貌家世学历无一不是最顶尖的,他就是要最好的,因为他周荣吃的苦受的罪配得上如今的体面。
和张钰在一起的最初几年他也曾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家,可它还是碎了,
被悬在房梁上的失重感和无力感再一次包围了他。
有些人还真是命里没家啊,但没办法,即便是他这种人有时候也不得不信命。
鞭炮声和孩子们的笑声越来越远,海浪声越来越近,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林在黑沉沉的夜色里格外阴森,他一直向前开,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哪,他本来是要回家的,除夕夜除了家还能去哪呢?
道路的尽头一片豁然开朗,空旷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片星罗棋布的别墅群。
他顺着车道开过去,在巨大的铁墙外停了下来,一个一脸严肃的黑衣男人气势汹汹冲了出来,却在看到他的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路小跑着离开,过了一会儿,铁墙在他面前徐徐升起。
他开进去,拐一个弯,再拐一个弯,在密林深处看到了那栋孤零零的别墅。
他把车停在路边,距离别墅还有一段距离,但能看到整栋别墅的灯都亮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它的存在似的。
那个女人不爱开灯,无论是留他在这里过夜的那一晚还是在他家和他抵死缠绵的那一晚,她都是和黑暗融为一体的。
他靠着车抽完了一整根烟,烟还是没戒掉,他觉得挫败,但更挫败的是他直觉那女人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可他还是选择在抽完烟的那一刻抬腿向别墅走去,他想给今天一个交代,也给这混乱的一年画上一个句号。
一楼客厅窗帘没拉,液晶电视巨大的屏幕在播放东方购物的广告,二楼卧室更是360度无死角地敞着,他没有一点悬念就看到了窗边站着的一男一女:
男的不认识,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吧,油腻腻的光头,脖子上挂着小拇指粗细的金项链,十根手指各戴一枚金戒指,鼻子上架着一副墨镜,张嘴就是一口布满烟渍的大黄牙,从身后搂着面前的女人吧唧吧唧亲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