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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玠微微蹙着眉,又梦到那一他百般恳求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抱着大哭的儿子追上去,也不能让那人软下一分心肠。
她就那么走了,毫无留恋,连背影都是冷无情能刺痛人心的,身边的小人儿似乎也感受到不愉快,在梦里哼唧着,是不是也梦着娘不要他了?
这些子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睡上一两个时辰,便惊醒,头疼欲裂醒来,凝视儿子熟悉的面容,轻蹭他柔软的脸蛋,最终却失望地垂下眉眼,离的久了,儿子身上属于她的香味也消散了。
蔡玠喘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陈妈妈跟蔡妈妈听见动静,端水进来伺候。
因人还伤着,又不必外出见客,很不用如何收拾打扮,只换一件家常的青袍,清俊的脸被这么一衬,更加冷漠疏离了。
柳嫣叫春鸢扶着来到前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蔡玠,这样的夫婿,她独占了那么多年,突然来个人抢,她捍卫自己的东西有错吗?
她只恨没有早点发现,不然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好在如今没有了阻碍,她想要的就一定还能争取回来。
摸摸消瘦的脸颊,有点后悔出门前没有好好上一层脂粉,脸色一定金白孱弱,也顾不得了。
她缓步上前,在门首站定,先跟两位妈妈搭话,“前头植木茂盛,晚间蚊虫多,每晚可仔细着要熏干净。”
陈妈妈是个锯嘴葫芦,没指名道姓地问到头上,一般不开口,蔡妈妈笑道:“就是呢,这几就数熏香靡费,咱们小少爷肌肤又嫩,一咬一个红肿大包,可怜见的,看着就又痒又疼。”
“我那里还有些从家里带来的兰熏,熏蚊子最好使,你去叫芳找出来,给小少爷熏蚊子。
梳妆的盒子里还有祛痒的药膏,你们晚些时候把孩子抱过去,给他用上。”
蔡妈妈看看坐在窗前一言不发似乎沉浸在书本里的大爷,再瞅一眼使劲找话题的大奶奶,不知该不该答应,只道:“夫人叫人送了不少药膏来,小少爷一个人一年也使不完呢。”
心里又想,明明可以送过来,偏费事叫把孩子抱过去,铁定是想对小少爷表现好点以此来笼络大爷,以期冰释前嫌。
奈何另一个人一直不接茬,蔡妈妈夹在这一对别扭无比的小夫妻之间,只觉尴尬,不过大奶奶这一次倒是耐心很足,大爷明摆着不理会,也没生气,在屋子里混了一会儿,看了看孩子,自己去了。
后头每一总要过来一趟,表现一下心意,撑着精神头陪小少爷玩一会,只是小少爷不喜欢那浓重的药味,大奶奶一挨过去,便瘪瘪嘴哼唧着要哭。
陈妈妈心疼小主子,又唯恐得罪了大奶奶,不敢动作,总算大爷也看出来小少爷难受,把孩子从摇篮里抱起来递给陈妈妈,叫带出去玩会儿。
柳嫣登时气的攥紧帕子,干脆在床前坐下,喘匀两口气,哀戚道:“你什么意思,我是孩子的娘,你难道打算一辈子不叫我亲近他?只可惜,嫡母就是嫡母,我要是不认,不孝的罪名只怕他背不起。”
目送被抱着出去的孩子,蔡玠反应不大,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发怔。
反应过来自己口吻重了些,她是来求和的,不是来吵架的,勉强自省,“我知道我曾经做了一些错事,让你觉得失望了,可到底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我娘疼我糊涂了一回,还不是因为你宠妾灭妻,叫别人踩在我头上欺负我,我娘家为我出头有什么不对?你总不能因此就真跟我断绝来往,横竖还有半辈子要过,咱们不如各退一步,谁也不提从前的事,重新来过,还不行?”
只是,她如此委曲求全,反而换来一句不冷不热的诘问。
“宠妾灭妻?你倒不如说说,包括我在内,我们整个蔡家,是怎么折磨你反而叫另一个人凌驾你之上的。”
受委屈的一声不吭,默默走开,用尽手段磋磨人的,反而一副吃亏的模样。
柳嫣张了张嘴,努力搜索自己受过的委屈,到头来竟拿不出有力的佐证,确实,府里就算多了一个西院,婆母对她的态度自始至终没变过,好吃好用的第一个想到她。
下人们势利眼,一两次的怠慢是有,要真说克扣绝对没那个胆子,就是他本人,态度一如既往,可他都将全心的宠爱给别人了,冷落她还不是迟早的事,何况一对夫妻没有夫妻生活,那像话吗?
他还问她哪里宠妾灭妻,她只不好意思说出口,满心的怨怼几乎藏不住。
他只看到她为了争宠,面目可憎,她会变成这样又怪谁?“你只看我欺负别人,你是怎么对我的?怎么不替我想一想,如果是我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跟别人在一起,冷落你伤害你,甚至要跟你和离,你会怎么办,你不会想夺回自己的妻子,不会对外来者恨之入骨吗?”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人之常情罢了,柳嫣期望着能像往常一样获得原谅,那件事没办成的懊恼此刻也变成了庆幸,还好没有牵扯进人命,他们都有错,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打算的很好,却没想到立在窗前、长身玉立的青年竟然真的认真思考片刻,眼中的迷茫逐渐凝聚,给出自己的答案,“如果真是那样,我爹娘会多一个干女儿,蔡家会筹备嫁妆,送唯一的小姐风光再嫁,成为她第二个娘家。
你自小我爹娘就喜欢你,他们从未亏待过你。”
柳嫣以为自己听错,脑子发蒙,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要和离?即使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你还是不愿意回头,反而要跟我和离是吗?”
她急需一个否定的答案,得到的却是一片默然,可越是这样的沉默,越说明那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最真实的想法。
或许这个决定的雏形早已在心中存在,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可最不想伤害的那个人已经被走了,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