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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
是我……是我自己要来的。”
岁宁慌张地看着他,渐渐退却地收回手,却怎麽也挣不开了。
她说,“除此之外,我给不起更多了。”
不能再像幕僚一样出谋划策,也不能像知己一般相伴一生。
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时日无多的女子,借着他的几分旧情,替江夏的百姓求一条生路。
宋聿许久没有这麽近距离看着她,很多时候,只能遥遥望见江夏的城楼之上,有一女子单薄的身影。
那一双眼几近干涸,再也没有从前的狡黠与灵气。
同她整个人一样,了无生气。
他直视着那双蒙了尘埃的双眼,认真询问:“是你自己愿意的吗?”
“是。”
“在下……却之不恭。”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
安陆城的姜府,她依旧宿在从前的那间屋子。
竹节屏风,漆木妆镜奁,陈设未变。
他许是个极其念旧的人,只是这一次,彼此都没有去翻旧账。
屏风之后备好了沐浴的热汤,岁宁在热水中泡了许久,看着从鼻腔中流出的鲜血滴落在水里,像一朵缓缓绽放的花,又在热气中蔓延、消散。
早就习惯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提醒她道:“水冷了。”
她背过身去,下意识地想捂住肩上的那道丑陋的伤疤。
头上落下一条长绢,蒙住了她的眼睛,又系紧。
岁宁什麽都看不见,只嗅到了身后清淡而醇香的酒气,宜城的九酝酒。
她任由着宋聿将她从温水中抱起,裹上深衣,在置有炭火的床榻旁,饶有耐心地替她绞干头发。
这段时日是如何照顾阿禾,此刻便如何在照顾她。
偶有水珠滴落在她的脖颈,炉中炭火噼里啪啦,唯独那个别扭的青年一言不发。
岁宁猜想,他一定是背着她偷偷哭过了,怕那哭得通红的眼惹她笑话。
毕竟,她以前的确是个极其过分的人。
岁宁听见床帏落下的声音,床前的烛火依旧明亮,只有她看不清了。
淡淡的酒气靠近,他的唇如蜻蜓点水落在她的额头,自上而下,亲吻着她的眉眼、面颊与唇角。
最后,他却是在那条狰狞可怖的伤疤上,落下一个珍而重之的吻。
察觉到她一阵寒栗,他说,“抱歉,原本不该喝酒的。”
“不妨事。”
她顺从地回应,再没有调侃或是揶揄。
苍白面孔淩乱发丝,落在他眼中,是破碎与怜惜,也许算不上美好。
上天没有给她一幅好皮囊,又叫现实苦难把她折磨得百孔千疮。
所幸钟情于她的人,并不钟爱皮相。
回忆落在五年前的冬夜,那是预料之中他的喜欢,也是始料未及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