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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抿唇,他叩首道:“诺。”
崔珣进宫之后,李楹缓了好大一会,才渐渐止住抽泣,她将掌心糖霜含于嘴中,糖霜的甜味暂时冲淡她心中的悲苦,但看到紫檀案几上染血的匕首时,她心中仍然止不住委屈想着,他自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她也不想再管他了。
他说他要去给她买糖霜,她不要吃他的糖霜,她不想再理他。
糖霜含在嘴中,渐渐完全化了,李楹擦了擦眼泪,起身回到书房,她寻王燃犀受伤的时候,就住在崔珣的书房,等崔珣受了伤,她又住在书房,方便照顾他,她住在书房后,崔珣就将东西几乎都搬到了卧房之中,包括那个装满秘密的乌檀书架,所以这书房,就跟她的一方小天地一般。
李楹跪坐在书房琴案前,琴案上摆着一瓶插好的海棠花,阳光透过开着的木棂窗,洒在海棠花上,李楹看着暖阳下的淡粉色花朵,心情
似乎好了很多。
她手指轻轻触碰着海棠花的花蕊,眼睛却不由自主往外瞟去,崔珣去宫中快一个时辰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她刚想到这个,就又怔了一怔,她不是说她再也不想理他么,那又何必管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着恼的摇了摇头,她不要理他,也不要再照顾他,他要虐待自己的身体,就让他虐待去,反正疼的也不是她。
说归这样说,但当门槛处传来脚步声时,她还是不由自主起身,往外走去。
但来的不是崔珣,而是一个长安花贩。
哑仆和那花贩在一起,花贩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新采的淡黄迎春花,他一直跟哑仆道歉:“对不住,这几日家中事忙,所以才没来送花。”
哑仆倒也不恼,他接过篮子,指了指院中的海棠树,比手画脚了下,花贩笑道:“老翁是剪了海棠花枝吧,海棠花摆在房中,也好看。”
哑仆笑着点点头,花贩道:“不过海棠只在春季开花,若要一年四季房中有花的话,还是要买些其他花枝。”
哑仆递了几枚铜钱给花贩,花贩拿过铜钱,好奇道:“只是,这崔少卿怎么突然喜欢花道了?以往也没听说他让哪位花贩送花。”
哑仆摇了摇头,花贩道:“崔少卿不喜欢花?”
哑仆颔首,花贩有些迷惑:“不喜欢花还买花?”
但哑仆没有过多解释了,只是客客气气将他送走,自己则提着花篮进了院子。
院落中,李楹看着花贩嘀咕的背影,花贩不明白,她却明白了。
她受伤住在书房的时候,书房每日都有鲜花,有时是迎春花,有时是杜鹃花,有时是白玉兰,但是崔珣院落,只栽了海棠,且那几株海棠树,当时并未开花。
他不喜欢花,自己的卧房中也从未摆放过鲜花,那这些鲜花为谁而买,不言而喻。
一朵迎春花从哑仆的花篮中掉落,哑仆并未发现,仍旧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他身后,李楹蹲了下来,捡起那朵淡黄色迎春花。
迎春花花朵玲珑鲜艳,李楹将花蕊放于鼻尖轻嗅,香气芬芳清雅,她拿着那朵迎春花,目光也不由自主,看向了门外。
一直到日暮时分,崔珣才从大明宫回到宣阳坊,他端坐在马车上,背后伤口皮开肉绽,凝结的血块黏在衣衫之上,稍微一动就疼痛钻心,他闭着双目,神色平静,只是惨白面色,仍然泄露了他痛楚难忍。
等马车快到崔府时,他便下了马车,让驱车之人回了察事厅,自己则走于路上,徐徐凉风吹拂,被疼痛扰的晕沉的头脑似乎也清醒了不少,他细细想着猫鬼一案,太后说的不错,宫中榆翟,不会贸然失窃,所以,必然是有人偷盗。
而且这人,应是个地位不低的人,否则,如何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偷去太后旧衣?
那这人,又是怎么找到蒋良的呢?
崔珣思索着,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崔府门前,门前空荡荡的,这里向来是门可罗雀,人人避之不及,崔珣也早已习惯。
不过他的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门口台阶上,坐了一个秀雅小娘子。
小娘子看到他,扬起脸,笑靥如花:“崔珣,你回来啦?”
她顿了顿,说道:“我在等你……的糖霜。”
福满堂的糖霜,果然很好吃。
那晚李楹趴在案几上,下巴枕着胳膊,侧头看着玉壶春瓶中插着的淡黄色迎春花,嘴中含着糖霜,糖霜的丝丝甜味在口中渐渐弥漫,鼻尖是迎春花若有若无的清幽香味,李楹就这样侧头趴着,一直看着开的荼蘼的迎春花,目光旖旎眷念,最后才沉沉睡了过去。
三千声报晓鼓后,长安城又是新的一日。
崔珣早早就去了察事厅,五彩十二章纹榆翟,本应保管在尚衣局,却莫名失窃,宫中,必有内应。
只是当崔珣下令缉拿尚衣局可疑人等时,当日看守库房的女史却突然畏罪身亡,线索又断在了此处,不过线索虽断,崔珣却更加断定,猫鬼一事,定然不是蒋良一人之谋,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而要厘清整件事情,或许,要从事情的起始,蒋良的对食,晚香查起。
晚香于二十九年前被太后杖杀,尸首埋于城中乱葬岗,过几日,便是寒食节,寒食节后,鬼门关关,所以大周将寒食节定为祭扫之日,以免鬼门关关上后阴间之人收不到焚烧的纸钱。
崔珣于是便让察事厅武侯,彻夜守在乱葬岗晚香的坟墓处,寒食节那日,果然有人来祭祀晚香,但却不是蒋良,而是一个年近五旬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