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珩犹豫了好半晌，到底是以能够好好守着她作为理由，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份安排。

可高大的躯体侧躺着只占一小部分，难免显得有些好笑。

“你今日在气什么？”

她问。

刚才那一番紧张的救治，已让他忘记了情绪的由来，此时又听她问起，只觉得没必要。

是以公输珩只回了句没生气。

她却不信，“你知道的，除却算计人，我从来摸不清旁人的想法。

你若不说，我当你真没生气。”

此言一出，公输珩只觉心口发闷。

他忽的起身，自上而下，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为何不让宁和去找我？”

“原来是为这个，”

她恍然大悟，才解释道：“事态紧急，如果等你回来再去营救，含夏估计早就没命了。

而且你手握兵权，容易被人作为说辞，我不想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却被反咬一口。”

她原想说不愿拖累公输珩的，可过往经历表明，这个理由不适宜说出口。

公输珩果然被说服，没再计较她孤身赴险，却不叫他。

只是思索片刻，他又问：“若他们为的是你给齐老的医书，又为何会半路更改计划，绑了你的侍女？”

“谁知道呢？”

司南珺轻嗤一声，“恐怕是恨我却又无可奈何，所以拿我的侍女出气。

只怪我低估了阮秋芙的胆色，竟还真敢在皇都之中动手。”

“未必是出气，”

公输珩几乎能断言，“含夏自幼跟在你身边，这一年里你只有她一个心腹，想必在他们眼中，她的存在远比医书有用。”

她却不解，“可早在一年前，乐氏在万幽谷就进行过逼供，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万幽谷的贴身仆从只会修习基本药理，而并不知晓族中内情。”

“你也说了，是乐氏。”

司南珺微微一愣，随后如梦初醒。

原来她一直困于前世，觉得阮氏和乐氏一明一暗，同气连枝，却忘了他们向来不合，乐氏获得的情报，或许根本不会告知阮氏。

所以前世，阮秋芙才会将含夏绑架，凌虐至死。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令她心中的愤恨欲燃欲烈。

“大渊境内，有你多少势力？”

她忽而问。

公输珩紧蹙眉心，“你想做什么？我看要调动多少兵力。”

“你放心，不是造反。

我只是想问，如果我想将时疫的方子公布天下，需要多长时间？”

“两个月。”

“那足够了。”

她磨了磨牙，轻轻勾起的唇角带了几分寒意，“含夏的伤，我总会一笔一笔跟他们清算。”

公输珩不言，却以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在过去十八年间，他从来都是跟随司南珺的选择，为她肃清前路艰险。

而今亦然。

夜深了，二人不再讨论，各自沉进梦乡。

但今夜注定不会平静，子时刚过，就有一支禁军浩浩荡荡去了城东，将定南侯府团团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