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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已经不叫春莱了,我叫姜小莱,我跟我爸爸姓。”
这完全在意料之外,因为这个‘莱’字,这对双胞胎之间就还有联系,它就像一条无形的纽带,一头拴着春信,一头拴着小莱,当她们彼此距离够近,光带便会显现,指引她们找到对方。
小莱说:“其实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都是我爸爸说给我听的。
他说刚捡到我的时候,我还知道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春莱,莱是金达莱的莱。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爸爸说可能是因为大人常常跟我讲,我就记住了。”
雪里帮她提起水桶,里面已经有一条大鲤鱼,小莱收起折叠鱼竿、小马扎、鱼饵盒,装进脚边的帆布包里,跟雪里一起去工作室找姐姐。
出租车上,小莱告诉雪里,她是艺术学院音乐学大三学生,爸爸是护林员,有个哥哥在当兵。
“我爸爸记得我以前说过的很多话,他说莱字特别好,我是老天赐给他的,他知道我是双胞胎的其中一个,就说以后长大,不找爹不找妈,起码要找到姐姐,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嘛。
他还说我们的名字就代表着春天来了,多好的名,为什么大人不珍惜我们?”
小莱说到这里笑起来,露出一排闪闪的小白牙,“我爸爸说,假如真的能找到,他就有两个女儿了,我哥哥也说,这样他就有两个妹妹了。”
她笑起来倒是跟春信很不一样,春信大多时候是害羞的抿嘴眯眼笑,小莱喜欢咧嘴眯眼笑,肤色衬得牙很白。
她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处处都透着不同。
雪里通过她的描述,大概知道她的父亲和哥哥是怎样的两个人,她在自由、健康、包容的家庭长大,她落落大方,她的阳光不是春信那样的故作坚强,是由内而外的自信开朗。
雪里问:“那你爸爸是怎么捡到你的?”
小莱说:“在路边捡到的,他巡山巡到公路边,发现我躺在大雨里,还发着高烧,就把我带走了。
还有我哥哥,也是爸爸捡来的,也是巡山时在草窝窝里捡来的。
我爸爸是转业军人,他没有父母和妻子,他常常说,家人也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他自己给自己捡了两个家人。”
她说话不疾不徐,嗓音条件非常好,连出租车司机也屏息聆听。
谢顶的中年司机通过她们的对话知道了好多事情,也为这对姐妹即将到来的相逢而感到喜悦,这件事值得他在平时聊天打屁的车友群里发上五条1分59秒的长语音。
小莱真是好运,遇见了那么好的家人,雪里看见她们的相同与不同,更为春信感到心痛,又万般庆幸,她们能走到这一天。
分别十几年的姐妹就要见面了。
晚高峰塞车,堵了有十分钟还是一动不动,雪里干脆带着她下车,慢慢朝着目的地走。
借此机会,雪里也说一说春信,她没有说过去的事,只说现在,过去是独属于雪里春信的,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也不需要知道。
雪里更多还是说春信小时候的事,她有小小的私心,希望小莱不要因为被生父抛弃而怨恨姐姐,春信幼年过得很不好,她也差一点就被卖掉了。
她可能不会像小莱那么好运,因为发高烧被人贩子丢在路边,倒因祸得福遇见很好的家人。
不管小莱是个怎样的人,雪里都不希望这次见面给春信带来伤害。
小莱挎着帆布包很认真听她说话,她们走得很慢,从下车的地方到工作室,也就三四百米,这段路是春信坎坷的小半生。
站在人行道的香樟树下,小莱仰脸冲着她笑,“原来你说的她和你在一起,是这个在一起。”
她说着回头看去,视线落在五十米开外的水果摊。
摊子边站了个人,黑色渔夫帽,黑色卫衣长裤,黑球鞋,手不时托托鼻梁上的黑墨镜,假装挑选水果,头状似不经意往这边偏,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朋友?”
雪里也看出那个人有问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们。
“是我的……”
话在嘴里转了两道,小莱还是选择如实回答,“我前女友。”
“前女友!”
雪里难得失色,她确定没有听错,是前女友。
一时重点不知该落在‘前’字,还是后者‘女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