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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聘才出京之时,曾问元茂要帐,适值元茂赴通州去了。
元茂与孙氏昆仲都冒了顺天籍贯,府县考过了,到通州院考,租了寓,进了常元茂遇见了旧日窗稿,是先生改好的,便直笔而抄之。
这孙嗣徽如何会做文章?
遇见一个同窗朋友,是个廪生,托其代请枪手。
那人与他请了一个人,讲定了八十两银子,写了契约。
在场内与孙嗣徽枪了两文一诗。
这个嗣元自己又不能作文,又没有雇着枪手。
不得已在卷子上一阵乱写,不知写了一篇什么东西。
发案之日,嗣徽、元茂竟进了。
覆了试,元茂也还勉强得来,嗣徽仍是请人代做。
到发落之日,忽然挂了一声牌出来,上写道:查看宛平县童生孙嗣元文卷,字体草率,一字两格,方言俗语,杂字一篇,无两字可连,无一句可讲,是否系染狂疾,抑或是其本真,殊为可怪。
仰通州知州协同宛平县教谕,严为究问,以正功令,毋得混蒙徇纵。
速,速!
元茂、嗣徽看了,也不知嗣元卷子上写了什么,嗣徽倒暗暗喜欢,与元茂进去叩见宗师。
宗师见了元茂,倒也没有讲话。
孙嗣徽穿了蓝衫皂靴,把那个红糟脸擦得光亮,大摇大摆,踱上前去。
宗师见了,觉得他与诸人不同,甚是可笑。
见他名字与孙嗣元像是弟兄,使问道:“有个孙嗣元是你兄弟么?”
嗣徽道:“是门生舍弟。”
文宗笑道:“你兄弟有什么毛病么?”
嗣徽随口答应道:“舍弟有个截巴的毛病,说话愈急愈说不出,此其一。
左眼皮高吊起,时时要流眼泪,此其二。
若到门生说话,他即要驳起来,此其三。”
文宗听了,笑了一笑,诸生也要笑时,只得忍祝嗣徽得意洋洋的,把肩摆了一摆,自己看看脚上的皂靴。
文宗正色问道:“你那兄弟的卷子,写的并不是文章,是写几百个杂字,没有半句可讲,没有两字可连,是何缘故?这样不通人,怎样应过府县考?或是近日得了疾病,所以如此呢,或是本来就是这样?”
嗣徽笑道:“若说舍弟有生之初,就有时而昏;有生之后,就无时而明。
其府县考之得以有名者,乃门生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此舍弟之乐有贤父兄也。”
诸生忍不住大笑。
文宗把案一拍道:“胡说,你就是个疯子,快下去罢!”
嗣徽失惊,打了一恭,摇摆出来,诸生掩口胡卢,一齐告退了。
嗣徽上了马,元茂坐了车,一同回寓,嗣元被州官叫了去了。
却又得了个喜信,亮功放了安徽凤阳府。
嗣徽心中大喜,就想回家,等着下科再花些银子,找人枪一枪,就可以拔贡了,无奈为嗣元的文卷尚示问明,只得再待两天。
元茂得了一个秀才,也就心满意足,如今又娶了亲,心中一无牵挂。
却喜丈人与他父亲同在一省,便可同了媳妇回去,在任乐几年。
也为嗣元之事未了,只好同着嗣徽守候。
那日饭后,元茂闷坐无聊,太阳也将落了,独自逛出城来,到了运河边。
只见粮船如云,还有些官船,大旗招展,好不热闹。
那粮船舱里,也有些妇女们,就望不清楚。
把眼镜擦了一擦戴上,沿着河堤慢慢的走去,只管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