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之时，酉时过半。

燕嘉懿从内殿出来，纤细伶仃的腕子于青袍中露出，他索性脱了下去甩在台阶上。

身后的小太监慌忙捡起追了上去，道:“殿下慢些，申时才下了雨，行路都是积水。

您身子又单薄，再染上病就不好了。”

庆历二十四年是个多事之秋。

先是天子大病一场，几经波折不见好转，朝政交由太子主持，接着小皇子又失足落水险些丧命。

燕嘉懿哪管得了那么多，急促地迈着步子就往台阶下。

白汗玉栏杆处，圆领紫袍的荀莘正捻着块白玉镂雕玉佩，骨节分长的细指挑起穗缠绕指尖。

圆领裸露的脖颈白皙清寒，眸光冰冷。

跟前的谢文波手脚冰凉，身子轻颤。

强撑着抬起手揩了揩额前的汗，抖动着声音:“大、大人”

他怕自己露怯会丢命，却不得不低头。

如今虽说朝中暂时由太子燕廷絮主持，但实际掌握之人便是左相。

这个心狠手辣的人。

燕嘉懿过来时便听到这怯生懦弱细微抖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隐匿在后，身后追上来的人被他挥手散去。

小太监只得将袍子披在人身上守候在不远处，小皇子性情温顺不假，但也执拗。

那人没动，只是将玉佩穗收拢握于掌心。

平王奸臣乱国纪，伍奢思结嘤。

月余前，左相郊外设宴，平王奸臣赴。

鼾酩之时将其捉拿，困而斗，胜而烧。

其余孽亦未散逃，尽伏诛。

除谢。

左相躁，朝野沸，百姓安。

天子大喜，赏金银万两。

荀莘轻笑，谢文波含在舌尖的字噎住。

双腿发软，“扑通”

跪地，含糊不清继续道:“愿大、人绕我一命，刺面杖脊流配充军。”

冷汗簌簌而下。

顾临弓身冷看，怂。

他原是战场将死之人，托得厚爱被左相收留，有得容身之处。

又许一差事，伴随左右。

燕嘉懿躲在门后看，这不比他那些个画本子好瞧多了。

忽然那人看过来，吓得他委屈巴巴地一转，后脑勺撞在门上。

不远处站着的小太监心疼地抓脑，想上前却被制止，只能在原地打转。

燕嘉懿揉了揉疼得发蒙的后脑勺，继续探出脖子张望。

荀莘握紧手里的玉佩，哼笑一声背过身去。

谢文波被这笑惊得面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哆哆嗦嗦间又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