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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无相猛然抬头,对他恶意扯起唇角,庄木雨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利剑还没斩下,怀里忽然炸开了血花,直把他从功德云上炸了下去。
金光利剑顿时溃散,功德云剧烈地震动了几下,飞快俯冲而下,企图接住庄木雨,槐的动作更快,藤蔓小心地托起庄木雨,长臂一揽,将他稳稳揽进怀里。
庄木雨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其实不太疼,只是忽然没了力气:“……我太不小心了。”
白袍无相哈哈笑出声:“你在追忆池里泡了那么久,本尊想做什么手脚做不了,木雨仙君,真是好可惜,要是你当初同意与本尊合作,今日就不用死了。”
“别怕,”
槐轻轻抹去庄木雨唇边的血,“你不会死。”
庄木雨眼前一阵发黑,只隐约感觉到自己被小心地放到功德云上,底下瑞三它们叫个不停,他听不清楚,也看不清楚,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漫天的黑气,和一抹浓到极点的绿。
额头上被柔软的东西极轻地触碰了一下,若有若无,鼻息间是清新熟悉的草木芳香,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可他还没听明白,就和功德云一起被推开,落在了北峰之上。
绿意迎向黑气,相撞的瞬间,天地变色。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倒计时。
“大树在瞬间枯萎。”
与不分四季与昼夜的小重天不同,引华峰昼夜交替,四季分明,春有惊雷夏有雨,秋有艳阳冬有雪,入秋以后多是大晴天,天上一丝云都没有,日头晃得山中仙兽只想发懒,一个两个烂泥似的到处乱躺,庄木雨也不例外,找个树荫下一躺就能睡一下午。
他睁开眼时被日头闪了眼睛,天空蓝湛湛的,周围安安静静,连风声都没有,他眯了眯眼睛,头脑昏沉沉的,像泡在浆糊里,整个人也软绵绵提不起劲儿来,他缓了一会儿,下意识抹向腹部,先是摸到了完整的衣服,然后是完好的皮肤与肌肉。
他怔了怔,猛地坐起身掀开衣服,没错,他身上好端端的,别说伤口,连婻諷血点子都没见着一个,一点肠翻肚烂的痕迹都没留下,可他明明记得自己被无相那个狗东西阴了……
惊疑之中功德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歪歪扭扭地绕着他飞了一圈,庄木雨透支了力量,不但自己难受,功德云也受了影响,原本胖乎乎的体型缩小了近一半,也不复之前的凝实,肉眼可见地稀薄了许多,整朵云蔫蔫儿的没什么精神,围着庄木雨飞了一会儿就不想动了,停在他肩头轻轻蹭他,跟宿醉似的。
庄木雨浑身都疼,摸摸它蓬松的云脑袋,艰难地站起身来,正摸不清状况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响动,转头看去,只见无相白袍染血,倒地不起,庄木雨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靠近,这才看清了无相的惨状。
无相丢了两只胳膊,右腿膝盖以下也不见了,血早就染透了白袍,入目殷红一片月白一片,刺眼得厉害,血腥味直冲口鼻,庄木雨一阵恶心,抚了几下胸口才顺过来。
“咳、咳咳,你……”
无相这模样竟然还没死,艰难地转动脖子,抬起头看庄木雨:“……你真是,超乎预料的命大。”
早在他出声的时候庄木雨就防备起来,金光屏障护在周身,他隔着薄薄的屏障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原来神尊的血也是红色的,没什么不同。”
无相趴在地上,半张脸都是血:“要不是、咳,那棵树碍事,你早就死了。”
他顿了顿,又扯着唇角笑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不过他一定没想到,搏命一击,杀不了本尊,咳,自己反而、咳咳,哈哈哈……”
“……什么?”
庄木雨没听明白,“他怎么了?他在哪里?”
无相带着诡异的笑,声音里满是恶意:“他在哪里?你回头看看。”
庄木雨僵着身子慢慢转过头,像是被兜头泼了一桶冰水,头顶到心口都冷了。
北峰峰顶是槐的地盘,除了那棵霸道得有点过分的大槐树,连一块草皮都没有,不过那棵树活了好久,长得也够大,哪怕在山下都能看到那抹足以遮天蔽日的、浓得化不开的绿意。
槐树仍然静静伫立在那里,但是亭亭华盖不复存在,嫩枝变成枯杈,原本粗壮的树干如今龟裂衰萎,树皮寸寸剥落,断裂的枝干有些掉了下来,有些还挂在上面,枯得不能再枯了。
原来不是今天的太阳太大,是少了一棵给他遮阴的大槐树。
庄木雨呆看了好一会儿,功德云觉察出他不对劲,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脸颊,庄木雨如同从梦中惊醒,木木地摸了摸它:“……我们被弄到别的地方了,你能不能变大,带我回北峰去。”
“对,肯定是刚才、刚才打得太厉害,我们飞到其他地方了,”
他自顾自说着,“这里不是北峰,当然没有槐树。”
功德云并不很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一股莫名的伤心,那伤心像永远散不开的阴霾,叫它差点变成一朵雨云,它莫名生出点从前没有过的惶恐来,害怕庄木雨真的变成一朵绵绵阴雨的云,不由得小心地又蹭了蹭他,云身上便沾了一点湿意。
功德云下意识抖了抖,却没能抖干,那点湿意好像钻进了它身体里,要久久地住下来。
庄木雨嘴上说着这里不是北峰,脚却不受控制,一步步朝那棵枯死的大树走去,每走一步,脚下踩的都是枯黄的叶子与掉落的细枝,沙沙的声音很轻,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沉。
摸到树干的时候他的手在发抖,抖得指尖发麻,碰到粗糙树皮时还瑟缩了一下,仿佛要触碰的不是枯树树干,而是沸腾岩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