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凤神色紧绷，面容苍白，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听不进任何话。

林清明白，自己之于李玉凤，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她并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未来，未婚先孕在保守的李玉凤看来无疑是不被接受的，丢人的，甚至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林清倒了杯水，走到沙发前递给李玉凤，随后坐在她身旁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回去给你丢人，也不会问家里要一分钱。”

“我提钱的事了吗？啊？”

她看了一眼姜彦声，将水杯重重往茶几上一放，手指着姜彦声咬牙切齿对林清道，“找到靠山了，翅膀硬了，家都不要了是吧？你知不知道养一个孩子多难，你多大？这小子才多大？你会当妈吗？”

“至少我会做得比你好。”

林清说这句话时眼里晦涩不明。

李玉凤一怔，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女儿确实长大了，长成了她不认识不熟悉的样子。

“你既然觉得我没用，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被忽视被冷落，一开始我还会哭，后面我连哭都不哭了，因为在那个家里，没人能听到我哭的声音。

别人家的爸妈什么样，我不会拿你们去比较，但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给他我全部的爱。

我不是你，我也不会成为你，不会成为被那个地方困住的任何一个女人。”

林清的话掷地有声，说得李玉凤哑口无言。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得知女儿怀孕后会如此失控，李玉凤确实觉得这不是多光彩的事，她害怕被让人戳脊梁骨，害怕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在林清说出不会回家之后，她莫名松了口气。

李玉凤自认对林清已经仁至义尽，邻居家十八岁的女儿今年已经嫁人，高中都没读完，这在他们当地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到了林清那里好像就变得十恶不赦，照她说，女孩儿还是不应该读那么多书，读成林清这样，到头来给自己找气受。

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好坏都是自己女儿。

林清那番话像一颗不起眼的石子在李玉凤地心里惊起了一圈圈涟漪，可几十年的守旧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最后只能任其归于平静，似乎从来没有人来打破这陈旧的枷锁。

李玉凤沉默良久，最终只疲惫地开口让林渊送她去车站，家里的花生玉米还等着她回去收。

出门前，她有意无意瞥了眼林清的肚子，叹了口气说：“你太瘦了，娃在你肚子里就开始营养不良了，这小子不是说家里几套房吗？就给你养成这瘦了吧唧的样子？算了，看你就来气，林渊，送我去车站。”

林渊站一旁左右为难，母亲大老远为自己送棉被，他心里感激又心疼，他自小就隐约能察觉家里怪异的气氛，姐姐在家总是不开心，爸妈在他身上加注了太多心血，他在享受着父母偏爱的同时决定对姐姐好一点，他做不到改变爸妈重男轻女的思想是真的，他想给姐姐更多关心也是真的。

察觉到他给与的善意，林清也逐渐对他这个小豆丁似的弟弟有了改观，是啊，父母做的错事，跟林渊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纵使他知道母亲有错，也只能在双方的争执中选择沉默。

“妈，吃了饭再走吧？”

林渊尴尬地看了看不准备留客的林清和姜彦声，“不然我带你出去吃吧？”

“吃个屁！

气都气饱了！

你走不走？”

“走走！

妈你别拉我，我给我姐说一声！”

林渊走回到客厅，对坐在沙发呆愣着出神的林清说：“姐，真的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道歉有用，那要警察干嘛？”

姜彦声阴恻恻地在林清身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