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巡微微睁眼，眸子里仿佛有一片深渊似的：“我顾巡此生戎马，便是生死也不过一瞬，你又算什么要我为你跪地求饶？”

无病自伤“花槿今日来过，倾花家之力，为你一人，倒是深情。”

赵如虎不答话，反倒嗤笑着，顾巡闻言却不以为然，赵如虎以为能从他眼眸中读出些别的情绪，然而余光触及处也不过冰凉一片。

他不悦，随即上前钳制着顾巡下颚，迫使顾巡与他对视，他靠近了些，却看着顾巡道：“顾帅不愧是安城的血骨，便是撤至孟城仍放不下这骄傲，还是说你本来就不惜这命？”

顾巡看着他，仿佛看着疯子似的，他并不担心赵如虎伤他性命，他也不屑与赵如虎计较，赵如虎自感没趣便松开顾巡，这时顾巡才说：“你要留我，又怎么会放我走？”

……“你不会放顾巡走。”

与此同时宁安捧着书卷看也不看赵兰芝一眼，眼前这烛火灭了，赵兰芝吹灭的，她略带些不悦，却是因为宁安说话着实敷衍。

“你明知道顾巡不在那处，又为什么不告诉花槿，却要都等他们寻去了才又跟去？”

宁安放下书揉着眼，吊香炉中余香阵阵，他睁眼，随后看着赵兰芝回答：“顾巡虽是顾家家主，可麾下却不乏有野心的能人，若是公开顾巡被挟持的消息怕是明日这顾家就改易主了，赵小姐，宁安说的可对？”

“你想将顾巡被挟持的消息密而不发，再暗度陈仓？”

赵兰芝像是兴致大发，她掰开山竹将嫩白的果肉送至宁安唇侧，宁安尴尬的别开脸她却并不尴尬倒是兀自吃了起来。

宁安看着她指尖那点紫红，无奈道：“赵小姐怕是忘了，宁安如今也是人质。”

赵兰芝柳眉一蹙，萍萍一笑而后附道宁安耳侧道：“你不是人质，你是我夫。”

宁安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随后道：“宁安只有一条命，当不起赵小姐的夫。”

赵兰芝自觉有趣，手肘靠着桌，掌心托腮，若烂漫少女只看着宁安道：“我之前觉得男人大都薄情良性，虚伪无趣且不可信，可你不一样，我想与你共度余生也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她说着面上便露出笑来，她起身自宁安房中角落的珐琅彩瓷大花盆里摘了朵尚带着水汽的花来插在头上。

“宁安，你会期盼那种夫唱妇随，桑麻织缕的平淡生活吗，顾巡能给你的，我都给得了你，顾巡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随我，我们以后或许还可以要个孩子，晨起时你教他读书习字，晚时我教他算账……”

赵兰芝说着宁安许久前期盼的生活，他所求，不过天伦之乐，宁安有些恍惚，大抵是因为许久前他也是如此想过，而顾巡的出现生生将他的期待全然打碎变做心尖遗憾。

“我想我可以与顾巡共度余生。”

宁安回过神还是如此说，他此生仅一个顾巡。

幻梦一场，赵兰芝冷笑，面上露出几分狰狞：“宁安，你不爱顾巡，可你现在却上杆子倒贴，是为了什么？”

她说着，又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眯着眼道：“是顾玉，你愧疚，却要拿下半辈子赔给顾巡，对么？”

顾玉之死若不是那场变故，宁安以为自己大抵能安然度过余生的。

赵兰芝拂袖而去，宁安一阵恍惚，他也不知如何作答，然而细细想想他该道一声是的。

尽管他并不愿承认。

顾玉临死时挣扎的模样几乎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每当看到顾巡时便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只联想，心就要疼。

他不爱顾巡，他也不爱自己，在李少韩一杯毒酒毁了他嗓子那日，断的不仅仅是他的前程，还有顾玉的清白。

那日序阁还不叫序阁，叫宣逸楼，宁安一首《贺余年》初完，楼中掌声雷动，唯独李家公子的雅间安静至极，李家公子不尽然是纨绔，尤其李少韩，每每宁安一曲终了，总是要故作捧场似的大喝，其实宁安明白，他没听进去多少。

宣逸阁每日来往宾客形形色色，独他李少韩的雅间总是固定着几个人，不抽大烟，不寻姑娘，只一壶酒，一叠花生，便是一个午后。

宁安好奇，便在路过那雅间时刻意放慢了步子，却被不知哪里出来的顾玉抓个正着，她一脸张皇，压着嗓子敲着宁安的头：“不要命了，敢偷听军事。”

宁安惊了惊，这才明白自己已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彼时顾玉将他赶的远了些，又消失在走廊尽头，宁安回后台卸了妆，刚要走却被急匆匆敢来的黎安叫住了。

“那李家公子花了大价钱要你再去包间唱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