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皇帝病重昏迷，整个太医署的太医都聚在大明殿东暖阁内看诊。

宫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于廊庑上，垂眉疾走时难免有人忍不住悄悄侧眸偷看殿前跪着的太子。

太子冲撞圣上的消息不胫而走，传着传着便成了圣上要废黜，太子才会顶撞，从而将圣上气晕厥了过去。

直到黄昏时，一场大雨突然而至，太子已整整跪了三个时辰。

这期间他一言不发，神情冷漠，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始终紧紧握着。

大约是圣上情形已稳，皇后从东暖阁退出来，远远瞧见太子跪在殿前，一时悲上心头，等不得宫人撑伞，一头扎进风雨里，快步走到儿子跟前拽住他的手，想让他站起来。

“你快去陛下跟前尽孝，等他醒来向他好好赔罪，你们是亲父子，他必然不会责怪你！

快去！”

太子却好像一具行尸走肉，冷漠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

“今日那身衣裳究竟有什么错？”

皇后神情一瞬难看，有些颓唐地松了太子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母后你知道其中内情是不是？”

皇后眼神躲闪，华贵雍容的鬓发被大雨浇得及其狼狈和萧索，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太子却在这些举动中瞧出了端倪，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心中那个猜想。

他害怕又期盼知道那个答案，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么父皇这些年的冷待似乎都有了原因，可那样他会觉得何其悲哀......

太子喉口梗塞，他使劲咽了咽才压下那股难受。

“谢恒......是父皇的骨肉......是与不是，还请母后如实告知......”

皇后神情一滞，转而是彻骨的恐慌和悲伤。

廊庑深处躲了许多看热闹的宫人，他们躲躲闪闪却又那么期盼听见皇后与太子的对话......片刻，他们俱是一惊。

谁也没想到，向来高贵端庄的皇后竟然狼狈跌进雨水里掩面痛哭，这一刻的她比这些生来便低人一等的宫女宦官还要卑微无助。

只恨他们躲得太远，全然听不见皇后此时的伤心断肠，也不知这是怎样令人惊骇不已的密辛。

“那时你还小......恐怕已经不记得了。”

巨大的悲伤之后，皇后彻底颓丧下来，跪坐在儿子身旁低低哭道：“谢恒的母亲是魏述意，而魏述意......是陛下的贵妃......”

心中猜想多年的谜团终于得到验证，太子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他垂头自嘲一笑，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父皇偏爱，看他做什么都是好的，而自己做什么都是不好的......

太子亦是个极其聪慧之人，只这短短的片刻，他便想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父皇的儿子，圣上有着明显的偏爱。

“恐怕魏述意的出宫，与母后也脱不了干系吧？”

他声音森冷，听得皇后都打了一个颤。

皇后斟酌再三，悔恨道：“我不知道她有孕，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长久的沉默，太子突然轻笑一声。

“不要紧，他最终还是死在了儿子手上......不！

不仅如此，儿子还要坐上龙椅，让母后你，成为整个大邺最尊贵的女人，而不是现在这个憋屈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