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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江清笑笑,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把栗子塞我手里,转身就走,这小家伙便安然在我手里吃栗子,我还未低头细看便被小家伙拿尾巴甩。
我们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地方,夜色凉薄,有些冷,小家伙一路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咔嚓够了就跳上我肩头,在我肩头呆够了就跳上白江清身上,悠然自得得很。
香味告诉我快到了,我摸摸空荡荡的胃,摸摸肩上的小家伙,绒绒的触感很好,温热的带着蓬勃生机,有趣得很,不远处亮着盏昏黄的灯,幽幽如鬼火,白江清回头,道:“有水,小心些。”
他站着,等我过去抓着我手腕慢慢走隔,隔着层衣袖我只觉得他的手有些冷,脚下是潺潺流水和乱石,山上的水很冷,一脚踩下去浑身都忍不住哆嗦起来,脚底下是乱石,头顶是璀璨星河,脚下的溪流映着繁星,闪着细碎的光。
我被那香味勾得饿了,那幽幽鬼火走近,我在白江清后出去,出了水才发觉冷得厉害,离那盏鬼火近了才看见是一个人,从头到脚一身白,披头散发,面色也是惨淡的白,面如冠玉,好看得不像人,带着一身缥缈仙气,在沉沉夜色里就成了妖气鬼气。
我肩上的东西跳了跳,跳到白江清身上还不老实地跳,跳到一半险险地要落水,那个一身鬼气妖气的人手一抄,点着那小东西脑袋的教训:“没良心的小家伙,吃完就跑,来三天跑两天,还要我担心。”
那小东西顺着手指钻进人袖子里,那人歪着头打量我,还未打招呼就先扣上我手腕,他出手太快,我下意识用上分筋错骨手,好在手腕被人扣死发出咔嚓一声的悲鸣来,那人轻笑道:“小友还是顾忌着身体好,睡觉太少会长不高的呦——”
这真的是传说中清冷孤僻一身仙气的墨不染吗?他号完我的脉又去抓白江清的手,号过以后拿低低的声音抱怨:“太冷了,早点回去吧。”
那盏幽幽鬼火抖了抖,像是瑟缩,终南山上的夜很冷。
等我们入了山洞就好多了,上面架着一个锅,鱼香味儿满了一整个山洞,我师兄给我们几人递过一个个竹筒,竹子是现砍的,上面架着锅中间烤着鱼,我抱着竹筒喝水,在火光下细看那一身鬼气的墨不染,在火光里才晓得这人是何等风华绝代。
墨不染端着竹筒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小口,他的发散着,长而微卷,带着湿意,头发极多且黑,泼墨一样落了一身,眉眼很深,睫毛长且浓,眼睛颜色是少有的纯黑,夜空一样,静默时很有距离感,他白得过分,白江清是带着病态的白,我师兄也未白得太过,他不是女子一样莹润细腻的白,而是雪一样的冷白色,带着冷玉的质感,不莹润,白得近乎通透。
“你看我做什么?还是看鱼吧。”
他缓缓道,慢悠悠地喝汤,拿竹筷子夹里面青翠的野菜,雅气贵气十足,看着就是众星捧月里面的月,我师兄戳戳我,示意我收敛些,我这才收了目光,只觉得这辈子再也难见动作这么文雅贵气的人了,不加修饰的自得里带着的文雅贵气,居陋室也照旧如此。
那该是自小熏陶出的,出自良好的家教和金钱书墨的堆积,那手看着像是不曾拿过刀的。
我师兄翻鱼,把挫骨扬灰68然后我就被师兄丢给这个静默时一身仙气的墨不染了。
师兄轻飘飘一句:“嘛嘛,我师弟就暂时住在你这里好了,墨不染墨公子,这小鬼赶得太凑巧了,我要跟我家阿清清算旧账,久别胜新婚,你懂的。”
我师兄冲他眨眨眼,丢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墨不染静静地看看我师兄,又扫我一眼,道:“不懂。”
我丢给我师兄一个眼刀过去,冲人冷笑,我师兄果然是见色忘义那类人,而且浑然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对着我无可奈何地抖抖肩,一脸无奈。
“不过,可以留下,楚歌,你把你身上的衣服留下,这么冷的天你是想让你师弟冻死吗?”
墨不染挑挑眉头,喝下一口鱼汤,摸摸下面的松鼠的脑袋,又道:“江清,记得你答应我的事,这一笔账,我是要从你白家身上讨回来的。”
“自然。”
白江清眯着眼笑,我师兄把他身上的黑衣递给我,转身抱上白江清,以着无比虚假的姿态道:“阿清阿清,我好冷啊。”
墨不染扫扫堵着洞口的木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冲两人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快点走吧,在这里呆着还真是碍眼得很,记得早上过来做饭,顺便来领你家小师弟,你家小师弟要是闹腾的话,我就把他丢出去,可不会顾忌着你们两个人。”
墨不染勾着唇笑,典型的贵公子的笑容,优雅雍容,含笑看我,意思大抵是你要是闹腾我真的会这么做的。
“随你。”
我师兄楚歌那个没良心的道,揽着白江清的肩膀走人,夜风盈满山洞,火光抖了抖,我师兄很快又关上了简易的堵着洞口的门,墨不染被上好的斗篷簇拥着,侧脸该是玉刻的,松鼠还在咔嚓咔嚓地吃,木柴噼里啪啦地烧灼,我喝口鱼汤,问:“墨公子有什么忌讳吗?”
“离我远些,就算我做噩梦也不要碰我,早上不要叫我,往里走有住处,不止一张床,另外一张本来是我为了照顾白江清留下的,剩下的不要问,小鬼。”
他看我一眼,喝掉鱼汤,又补充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还有,不要一直盯着我,就跟我是独角兽之类的稀奇生物一样。”
“只是见到活的墨公子了,江湖上传言,墨公子死掉了,我就算没那么好奇,多少也是听过的。”
我静静道,往火光里丢进一个竹筒片,那只一直吃着栗子的小松鼠抱着栗子跳到我膝盖上,我摸摸小东西的脑袋,山洞里暖融融的,我师兄的衣服很舒服,价值连城的天蚕冰丝自然是舒服的,披着也着实温暖。
“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江湖上不缺我这个人,只缺热闹看。”
墨不染起身,斗篷挂在他身上,白毛簇拥着张尖下巴的脸,墨不染的脸很小似的,下巴就那么一把而已,瞧着猫一样,让人容易生出怜悯的心思,。
我不知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近乎厌世的结论,只觉得他不该在这简陋的山洞里,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映着满堂俗气的金玉也不为过的,他与这环境格格不入,违和感强烈得就跟一个一米八的汉子长着张小姑娘的脸一样。
我一个过客也不该这么想,没资格,这种感想是什么呢?你看见绝世的宝物埋在泥沙里,想要把那东西搁在它该在的地方。
我听着小松鼠咔嚓咔嚓的声,盯着摇曳的火光盯了一阵子,火快灭掉时把锅往一边搁了搁,盖上盖子,那只小松鼠蹦跳着朝里面走去,走到前方便见里面闪着幽幽冷光,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嵌在顶层,大大小小的,洞口离下面十多米远,远远看着,像是天上的星河,那只小松鼠蹦到墨不染身上,墨不染把小东西搁到一边,白透的脸瞧着像是鬼魅。
墨不染的手垫在脑袋下,看着上方,斗篷披在身上当被子用,不远处的石柜里搁着些日常用的东西,我草草扫了几眼,把叹息咽进肚子里,抖抖衣服,躺上石床,床上悉心垫了层被褥,枕头也是软的,墨不染那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他像是躺着等死似的。
我想我师兄可不是全都为了什么久别胜新婚,久别胜新婚该在其中而不是全部,我和他都是同一类人,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白江清那般的人,就算是枕边人也要提防,细细想来,我师兄已经失去过白江清两次了,他再也经受不住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