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天上飘起雪花，油坊门前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中午只有零星一两个人提着大小不等的瓶子来取油。

金玉珍拿着铁铲从锅底铲了些燃尽的柴头，端到院子里倒进火盆，然后将铁铲放到墙边，遥望门前小路片刻，提了把凳子围到火盆边。

看着火盆里红彤彤的火焰，金玉珍心里暖暖的，今年最后一榨油卸榨就能回家过年了，她伸手烤着火，边烤边揉搓着双手。

“玉珍，那个…东泉在吗？”

一个男人的喊叫吓了她一跳，她闻声看过去，赶忙起身招呼：“书记，你咋有空来油坊了？来来，赶紧坐哈烤火。”

说着就从门口提了把凳子放火盆边。

老支书行色怱怱到了院子，一声喊叫倒是用了些力气，正卸榨的程东泉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停下手中活往门外看，大队支书已经大步来到火盆边，着急道：“不坐了，东泉在不在，快给我喊出来下，我有事找他呢。”

来不及想支书为啥来油坊，从五月承包油坊到现在，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不管好事坏事，来了不能躲着。

“哎哟！

书记来了呀！

快过年了，你还顾上跑油坊来，大队那边事忙完了？”

程东泉从油坊出来，一副十分热情的样子，咧着嘴笑。

柳发清和邓文芳一听到支书来了，也很纳闷，大队支书亲自来油坊，准是大事，否则就派生产队长王海贵来了。

柳发清和邓文芳躲在

门后听，支书指名找的是程东泉，或许是私事，他们出去打个招呼反而不好。

见到程东泉，支书才放心坐下，伸出手烤着火道：“忙完啥呀！

事多着呢，找你就是请你帮忙的。”

“请我帮忙？那没问题呀！

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书记你安排。”

老支书一下子就乐了，指了指程东泉道：“你娃就是会捧人，怪不得你们二队社员都夸你好呢。

上刀山下火海就不用了，大队明天要给军人和军属拜年，锣鼓家俬的事还得你张罗呢。”

“哦哟！

好事嘛！

我以为土地承包到户了，年三十给军人拜年的事算球了呢。”

“算球了？这咋可能？没有军人保家卫国，咱们还能安稳地过日子？这个事一直要干下去的，而且要越干越好。”

柳发清忍不住跑出来搭上话：“对头，书记，给军人拜年这不能马虎，仪式感还要强。”

老支书一看更高兴了：“我还到处找人呢，大队文艺队的不都在这嘛！

发清，这事可要算上你，明天和东泉早点来大队，我又找了几个拉车的，明天把锣鼓放架子车上，慰问品再弄辆人力车拉上，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也去？书记，前几年都是文书带队，今年你亲自去，阵仗有点大，规格有点高呀！”

老支书瞅了程东泉一眼，道：“从县上到公社都重视得很，我们大队这一层咋能马虎？”

“那，王海贵…”

柳发清刚想问王海

贵去不去，邓文芳从他身后过来拽了拽他衣服，柳发清赶紧闭上嘴。

大队支书知道，程东泉对王海贵恨得流油，便笑道：“土地承包了集体资产承包了，生产队这一级作用不大，王海贵这个队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