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十丈远的高台，祁烨穿梭于两侧新缀的花廊间，步伐匆匆。

木栏边，男宾们纷纷碰掉桌角酒壶，面上荡出一层惊喜的红润，拼命歪了头，挤出一只眼来偷香窃玉，直冲而上。

混乱中，正好将路过的祁烨撞开，推向后排，别说美人入目，就连一丝莹白的烛光都不见，黑压压的一片。

他退出来，正好撞见无恪，面带一层忧色：“查到了，在后边的齐芳阁。”

话音刚落，祁烨立马抽出一只夹在人堆里的半条腿，转身急急绕开人，上了侧边的台阶。

朱红毯上，柳明嫣斜斜地瘫着，四肢绵软仿若无骨，两鬓墨发散乱，垂目之时，暗暗收回方才跟随游走的视线。

刚刚那一滚，已是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柳明嫣此刻无力动弹，软趴在地上，下身衣衫半敞，直褪至膝盖上侧，露出大片白腻的光华。

在满堂数不尽的的凝视和逗弄下，她感觉自己就像屠宰场上，那一坨白花花的肥肉一样，忍受着周围人的讨价还价，任意切割。

而她无声辩驳，亦无力反抗。

她闭了会双目，额角冷汗打湿原就微透的衣领，将她的身形勾勒得越发紧致明晰。

难道就这样了吗？

她本该重启的美好人生，就要在这破灭了吗？

不行。

前世的遗恨汇上今刻的屈辱，立时化作决堤的河水，奔涌而上，直冲顶上的天灵盖。

柳明嫣不服！

凭什么她要是那个受命运宰割的人。

柳明嫣想着，遂努力硬撑着地板，心口像是被一根铁链束缚般，每一次的发力都是与铁链的剧烈碰撞。

虽疼，但她……从未言弃。

“没用的东西！”

房妈妈回眼，近身藏好鼓囊成小山的一盘珠光玉坠，瞧着地上这幅光景，狠骂道：“还不快抬走。”

“慢着！”

慕容驰面色发红，摇头晃脑地走过来，步步逼近，掀掉酒壶盖子，仰头牛饮，倾干之后猝地甩手一砸。

只听砰的一声，地上霎时间飞洒出一地的碎瓷，吓得旁边几位的男客猛然一缩，跳着脚，退离三寸。

房妈妈捏了捏耳廓，猜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忙小心探问道：“您这是……”

“你驰公子我，自己来。”

正说着，慕容驰忽地勾手，扯了扯腕上的束膊，垂手扒开前面的几个挡路杂役。

大手顺着膝盖一路往上，从后一揽，将人倒杠在肩头，撇开众人的目光，转身阔步朝前。

珠帘沉沉，红幕昭昭。

俯瞰整座寻芳院大堂的游廊上，祁烨霍然撩开眼前遮挡的帷幔，俊容焦灼，犹如大火追击在后，红烧了屁股似的，举目四望，却苦寻不到那唯一一抹清凉。

内里边角窗格大展，送进连股的寒风，扬起的细纱，噗地筑起一层薄如蝉翼的墙布，隔开前侧方直往而来的慕容驰，将将覆盖住其背上的柳明嫣。

继而，两相交错，风声尽歇。

祁烨倏然顿步，猛然回头，帷幕悠悠垂落，空无一

人。

他低眉，怔怔地望过去，瞳孔骤然放大，绒毯之上，红绳圈银铃，同心千千结。

是她！

祁烨立马蹲身过去，紧紧捏住那根同心手绳，顺眸回视前方屋宇那刻，脑中蓦然闪过那抹他曾错失的垂影。

屋内，红烛昏罗帐，佳人陷暖窝。

顶上白羽纷飞，缓缓坠落，渐渐将柳明嫣包裹成嫩白待炸的蚕蛹。

柳明嫣平躺在锦被上，原本如死尸般僵硬的手脚忽然回暖，血色上涌，周身劲力流转，起复游走间凝滞遇塞，欲通未通，仿佛肠秘之人将泄未泄的困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