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稍过，天边忽地落幕降帘，细雨飘飞。

洞中水汽渐浓，冬寒丛生。

林间空幽，传响着袁照同一如既往的劝降辞令，扰得她心烦意乱。

“阿嫣，”

祁烨探手，小心地摸索，搭着柳明嫣的手背，上下开合，动了动他快翻皮的嘴唇，“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柳明嫣一时征愣，心头沁凉。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落在她身上，却登时重如千钧，一下砸穿了她好不容易建起的心墙，从中漏进些许呼作自愧的风声。

她敛目，翻手回握住祁烨的手，哀嘁道：“……别犯傻。”

祁烨身子前倾，复又伸出另一只手，触及她的半边脸，小声问道：“可是后悔了？”

“我……”

她语塞，眼球下意识闪避。

他猝地展唇微笑，眼神涣散，卸了力度，说道：“没关系。”

血水啪哒一滴，直打在柳明嫣的手心。

她垂眼，只见祁烨的半边衣裳尽湿，周身血色团于袖口低仄处，明艳而刺目，只一瞬便糊了她的干爽的眸子。

柳明嫣接住他欲将滑落的手，连忙凑过去，晃动他的身子，企图唤醒他的意识。

可是毫无用处。

她闭目浅叹，默然片刻，遂挪动身姿，与他并排靠坐在一起。

柳明嫣仰头，望向上面黑乎乎的石顶，倒回眼中湿润，同时听着洞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无动于衷。

就这样吧。

至少她这次，死得并不孤单。

她安然垂下眼睑，等待死神再度降临。

只是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先前的好运气，再睁眼，便又能进到新的轮回。

柳明嫣感觉自己正在缩小，坠落，沉沦，慢慢变成了一个小圆球，在平静无波的大海上漂浮不定，享受着烈日的炙烤。

忽见得浪上驶来一艘大船，她振臂高挥，翻涌而上，缺不想被其掀起的巨浪一击拍沉。

她没入水下，轻巧的圆球瞬间膨胀敦实，变幻万千。

她一点点下坠，感到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明明胸闷气短，心如槁木，可仍然清醒地知道，她是活的。

万流涌动间，柳明嫣蓦地脚踩实处，衣摆着力晃荡。

她回身一看，却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披散着头发，站在后面眨巴眼睛，与她齐身平视。

柳明嫣抬袖一观，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个几岁的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