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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笑了起来。
邓奇把剩下的十六把油伞分成两捆背在背上,脚尖一发力腾挪到半空中,落在一个青瓦屋顶上。
他蹲在屋顶,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以分辨方位,朝熟悉的方向起落而去,途中或落在三丈远的瓦顶,或蹲在两丈长的木梁脊上,每一个起落点上的凹凸之感印在脚底,都很熟悉。
街上的人看到在屋瓦之间跳跃的少年,没有丝毫的惊讶——在恰逢乱世且武风盛行的大唐之境,又是鱼龙混杂民匪难辨的越州河西,会点轻功提纵之术也算不得什么大本事。
不当街杀人,河西,无人多管。
河西的南边是邓奇甚少愿意踏足又不得不踏足的地方。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喜欢爬上高楼,脖子向下弯,看到有那么多比自己“低矮”
的人就会眉开眼笑;另一种人则宁愿蹲在地上脖子朝上弯,看那些站着的人、那些缩身在高楼里的人、那些过得比他好的“高”
人。
与邓奇不同,他师傅邓不漏时常挂在嘴边的是,“我们要多跟比我们惨的人相处,那会帮我们找回希望和自信。”
乱世之中,“希望”
是少不得的东西。
邓不漏就把比自己惨的人的存在,当成了心中“希望”
的滋补品。
这也是为什么邓不漏打心眼里讨厌隔壁邻居郑文悠——他实在评判不出自己和这个壮年时老婆跟前来江南收税官员手下的小杂役跑了的,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的孤寂中年男子相比,到底谁更惨。
他内心反复地掂量,总是分不出一个高下,邓不漏越来越讨厌这个邻居了。
有时候,耳濡目染也有可能起到一个完全相反的效果。
受邓不漏的影响,邓奇很不情愿地来到河西的南边,这片穷苦城区里,最穷的人聚集的地方。
这是邓奇仅剩的选择,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将河西除岭南街之外的区域几乎有可能买伞的人都搜刮了个干净。
邓奇对着这条了然于胸却唯恐避之不及的街道叹了一口气,师傅定下的指标,总归是要硬着头皮完成的。
蹲在街头的一间草屋顶上,邓奇开始在脑海里重新架构这条街的街景。
他所在的位置是街道的“龙头”
,“龙头”
不分左右,只有一间小草屋作为,从草屋左侧绕过,就是不宽不窄的岭南街主街了。
主街两旁零零散散有一百间草房子、五十间瓦房子、二十四间破木房子和街道尾端一间无人问津的小破庙,从腐蚀发霉、长满苔藓的牌匾上隐约能看出“元化寺”
三个字。
本来破木头房子应该有二十五间,但在一年前,正准备成为第二十五间破木房子主人的那个高大的胖子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先是发了一笔小财,然后勾搭上这条街的一个地主婆,于是这第二十五间破木房子被改造成实木房子,平房加盖成了两层的小阁楼,本来应该建在街尾的房子迁到了岭南街的肚子上,整条街的转折处。
从高处俯瞰,还以为是一块石头砸到了一条瘦龙的肚子上,把它砸得弯成了两截,画出了一个三角形。
小阁楼作为这条街唯一的一间二层楼,又在这条街的转角处,自然能瞧见整条街的情况。
也因此,邓奇落在了此间小阁楼的楼顶,打算先在这制高点上听个大概:哪家哪户需要一把堪堪可用的油伞。
邓奇背着两捆沉重的油伞,开始在街道两旁的青瓦房顶上起落腾挪。
心事重重的他,直到现在,才记起要先紧一紧内袋,否则赚来的吊钱容易飞出去。
手伸进衣内,腾空的邓奇惊得浑身一僵,“伞钱!”
他总算记起了自己听到关于东瀛凶器的消息后,心不在焉地连钱都没收就跑了。
邓奇想立刻折回去讨钱,但是那个想象出来的漆黑牢房锁住了他的脚,让他怎么也不敢回去要钱。
挨师傅的揍,总比关进牢里来得好,他这么想着。
几年前,邓奇初来乍到时常常踩错瓦片。
最开始的时候,街民们担心这个快瞎的卖伞少年会从空中跌落,砸坏房子,看少年的样子,也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