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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局势牵动了整个大宁朝廷官方关注,尤其皇帝内库进了那样一大笔财物,当运银箱子的马车和护卫左右的御麟卫,一道入京往皇城去时,各朝臣世家勋贵的府邸,都得到了耳目线报,当日夜各府宅内书房亮起的灯火,足以看出每个得了消息的人,内心有多不平静。
保川府左右连州带县,经营的铁桶一般,叫他们无法插足,太上皇和当今,将他们起势之地牢牢的掌握在手里,那是一丁点机会都不给世家勋贵们留的,别说想将产业置过去,用一些不能与外人道的手段,收拢起那边的土地,连商贾之事的开展都在那边不能行。
想像从前那样,联合相熟之人,来一场欺行霸市之商业恶性竞争,搞垮当地商事规模,从而将物价权定在手里的拢财手法,在保川府那一片地的管辖范围内,是不可能的。
刚露出点苗头,就被以扰乱市场罪,给连人带货的驱逐出了府,并连着背后的靠山一起,进入了所谓的征信黑名单,再换头换脸的重新来过,也难逃被查处清理的后果。
江州涉海,早在前朝就有舶来船只往来其间,历朝但有番王就封,江州都是必争之地,钱袋子谁不爱?
海物丰饶,百姓属性单一,各门路的探子过水路都头秃,想扎根几代人在那里搞暗门,那是不可能的事,查什么都一查一个准,如此在地方事务上的管理,就非常简单了,再如何奴役驱使,都不会有其他势力从中挑拨,闹出一场人为的揭竿起义事件,再压榨都掀不起民反之祸,简直是圈地获利的最佳理想之地,只要不把人搞死绝了,这里就是个予取予求的天然狩猎场。
可这样一个地方,被保川府以及其蛮横之姿,挡的严严实实没有可染指的可能,自此舶来品在大宁成了稀有物,早年存下的品类,以绝版之姿连跳各种珍稀古玩涨幅排行榜榜首。
这对于生平以拢财之乐为人生理想的各大世家勋贵来说,简直跟钱从指缝里流过而不可得一样的心痛,望江州而兴叹之事常于各大聚会里,成为话题榜前三,说起发财之道,就总忍不住提及江州,提及那块一本万利之地。
后来,各大世家勋贵们见上本参保川府独断江州事无果后,就开始私下里联系各地方豪门乡绅,将所有近江近海口的百姓全部驱离原驻地,软封了大宁渔业发展,想以此来倒逼太上皇和当今,把江州这个海岸跳板放出来。
大宁版图内,所有的近江近海口,其价值和收获的利润,都不及江州一地的零头,可这是相对豪绅们来讲的,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靠水吃水,哪怕利薄,也是他们依赖的生存之地,被这么陡然的驱离,当然哀民满地,哭声震天。
他们满以为能如此要挟到太上皇和当今,却哪知那些年的太上皇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当年荆北云川等地大旱,灾民背景离乡求生,到了荆南道通往北境路上时,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让所有人高兴的连夜返乡,而那些失去了生存依托的沿江沿海百姓,则填补了因大旱损失的人口,被当今派了大军,一路护送进了荆北云川等地安置,并就地驻军收拾了掌控那一地的豪绅。
一场阴谋算计消弭于无形,还赔了个己方党羽及势力版图,至此,那些暗手才消停了下来,改为背地里关注,寻机准备再来。
哪知这个机一等就许多年,叫个江州本地乡绅给破解了,再一看,嗬~自己人,博陵崔氏,等再一深入了解,嘿呸~哪儿来的脑残,居然甘愿做亲皇党的狗,简直丢尽了他们世家勋贵们的体面和尊贵。
北境保川一地的官们,全都是京畿高官们眼里的亲皇党。
清河崔氏的门槛,瞬间叫来访者给踏平了,那些有底蕴的世家,拿出世家谱翻一翻,就都知道了崔闾这一支的出处,不找清河崔氏算账找谁?
然后,清河崔氏现在的当家人崔元圭,就将与博陵崔氏的分宗细则表给拎了出来,严正声明其本家族人,与江州那边有近百年再无干涉,并且甚为有理的解释之一就是,如果江州那边与他这边有来往,怎么这些年他家的触角却伸不进江州?两边若真为一伙的,他早该靠着江州那支族人打下了江州海岸口,还会有当今和太上皇什么事?
那些上门来讨伐的世家掌权人低头一思忖,是的呢!
说的确实有道理,两边若真有联系,江州那块肉,清河崔氏不可能不去咬一口,如此,崔元圭才把自己摘出来,又如往日般与那些同盟亲厚起来了,甚至为了表态与崔闾这支绝无可能暗通款曲,还在献策献计上多有建树,每回聚会都能提出一项针对那边的阴谋,挖坑埋土之事很是不遗余力。
崔闾当然是收不到这些内部隐秘信息的,他现在的信息来源只有朝廷邸报,且因为江州地理原因,这邸报每送到他手上时,都已经过了时效,属于滞后信息了,想就着上面的资讯一窥朝局动向,往往会因为信息延迟,而生出些许偏颇。
比如朝廷上的官员名单,总隔三差五的变动一回,六部小官倒无所谓,重要的是一些重臣大佬们,监察院史里有一名人称刺头的言官,几乎天天参本,上至皇帝,下至工部门前的一条狗,他都参,然后,在皇帝往内库拉了巨额银子后,也毫不意外的参了一本,直指皇帝未以百姓为重,私自敛财的行为,有害百官争相效仿啥的,直接惹怒了当今,于是,终于他把自己的官帽子给作没了,甚至皇帝为了折其傲骨,也不将他赶出京畿,而是直接贬成了京畿城门吏,让他看大门去了。
邸报到崔闾手中时,离这言官上任城门吏已有五日之久,政事敏感度随着日渐了解的当朝局势在提升,崔闾已经能透过微薄表象,去切一切京畿局势了。
他直觉这个监察院的言官,不应该会是这个下场,城门吏?有傲气的言官,敢于参遍满朝官员的一个文人,这得是多大的折辱?按史册记载的烈性言官而言,他应当在皇帝旨意下来时,就撞个柱子碰个金殿上的砖,这才符合他的人物性情。
这么平静的卷了铺盖,去守城门?
可能是他对着手中的邸报看了太久,引至一旁埋头测算土地实际,与实用之差,以及董知事前日提交过来的户籍真实在册人口数,比对着人均田亩数实际分到户的数量,正算的一脑门平方田顷,后干脆停下来准备喝口水时,瞥见了旁边眉头紧锁的人。
他自两人喝酒夜谈后,便不打招呼的,自作主张的将办公地点给定在了崔闾的桌子旁边,两人各据一个窗棱格子,一个总揽全府事务,一个只针对土改一计整日规划,江州府城地舆图上都被他标满了墨线,每一块地都记熟在了心上。
想着也是时候去实地看看了,于是,便在喝完了一盅茶后起了身,伸展肩背边踱步到了崔闾桌旁,就见他正低着头盯着一份过了期的邸报看的认真,折起的一角显示他对此条信息尤为关注。
凌湙道,“崔府尊?我这地舆图贴标描线的已经做好了,若不然咱们去地头上实际看看?崔闾在高大背影投下来的时候,就知道有人过来了,只是没抬头而已,到这人主动开口,才懒懒的接口,“本府今日有些不适,宁先生赶时间,不若自己带了人去?前头说了,武弋鸣那边要去东桑岛的事,船和兵都已经就位,就等着风向和吉时,准备下船开动了,可能也就近两日的事。
凌湙要跟着去,手头上的事毕竟关乎土改政策的执行力和完成度问题,他想做的完美,就不放心交给旁人,在打下手的崔榆和董知事间,竟找不到个能暂时接手的,至于崔闾,人家一副不愿抢他功劳的避嫌样,除了必要的针对分到田亩的灶户税率征收问题,其余每个人头该得多少地等事情,都全然交给了凌湙搞。
很有当甩手掌柜的嫌疑!
凌湙磨牙,喊他去做实地监测的目地,自然是想在他不在江州的这段时间,由崔闾这个府台大人亲自主理,监工具体分田事宜。
为此,也只能明知他话里有坑,还往下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