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雪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她可怜她有理，这世人的话就像刀子，它不管寡义廉耻，也不管情之所系，就因为没有孩子，陆青云就应该把丈夫让出来，直白又露骨，披着仁义道德，站在高处批判，真是让人恶心极了。

“那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哥夫呢？这样的事若由他本人直接拒绝，往后便不会再有了。”

“还不是云哥儿不肯说，他犟啊，打小性子就这样，大白对他好，可他还是怕，他怕如实说出来了，大白会把她纳进门，看着每天笑的没心没肺的，可他心里难受着呢。

一直没孩子，就算不出去也知道外头的风言风语，怎么能不急，我也悄悄带他到镇上看过几位大夫，都说他身体好着没什么问题，拿了药也一直偷偷喝着，可就是一直怀不上，他怎么能不怕。”

所以每次都拿钱了事，只是怕事情闹大，让赵天白知道，一开始十文几十文到现在越来越多，许秀荷也是抓准了他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撒泼打滚，若不是赵天白回来，只怕今日的事也不能善了，若陆青云赶她走，就是自私狭隘，若赵天白自己都说不要她，她就不敢再闹了，柳小雪只觉人心难测。

许秀荷死了丈夫还要带着三个孩子，世人都说她可怜，可若是自己生不了，她上门去要给他们的汉子做妾，他们只怕会比陆青云更加气愤，同样的事情却要逼着陆青云大度，可见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便觉得不会疼。

柳小雪自幼有父姆的疼爱，哥嫂的爱护，他阿姆每次同他说起世间女子和哥儿的苦楚，他不曾切身体会过，自然也不大明了，如今才知晓，女子和哥儿的名声重要，若被人糟蹋，没多少人会谴责那个人渣，却会怪他们没有护好自己，逼着他们去死，或是嫁给那样的人渣。

若女子和哥儿出嫁后一直没孩子，又会被人议论，被夫家唾弃，忍受流言蜚语，更有甚者会被休弃。

村里的汉子打老婆，在外人看来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没人会谴责汉子，只会怪她命不好。

可这又哪是命，不过是为他们的虚仁假意披上一层外衣，不过是为他们的寡义廉耻找一个让他们信服的借口。

人心果然是最经不起推敲的东西，柳小雪想因为他生在了柳家爹姆喜欢他哥哥疼爱他，所以他自小吃穿用度都比其他的姑娘和小哥儿要好，所以就算他没去过学堂，他哥哥们也会教他识字，可这世间又有几个柳小雪呢？

后来他又嫁给了陆青山，他看中他的人品，陆青山对他也确实好，可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能嫁给像陆青山这样的人。

这世间大多的姑娘和哥儿都不识字，婚前甚至不曾见过要嫁的人，一生都在忙忙碌碌，做到最后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们的。

柳小雪说到最后也不知要如何宽慰陆阿娘，好在她也已经调整好了思绪，两人沉默的做着绣活，有些低沉。

好在陆青山回来了，他去看了一下田，又到后山逛了一圈，家里这么安静，他还以为没人，直到往里间走去，才看见柳小雪和陆阿娘在。

陆阿娘就挥挥手让他们两个回去，她没什么兴致继续绣了。

回到房里，柳小雪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同他说，陆青山听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这也算是他大哥的私事。

结果柳小雪似乎心有戚戚“若是我以后也一直怀不上，你会不会……”

“不会！”

陆青山直接打断他，拉过他的手圈在他粗大的掌心，宽慰他道“孩子的事还不着急，我不在意，你不必担心这些。”

陆青山倒是没有说谎，虽然他阿娘一直想抱孙子，可是他大哥也一直没怀上，他阿娘都不曾说过什么，有孩子固然最好，可纵然没有往后的日子也要过下去啊。

“可你不怕外面的人说吗？流言蜚语说的可难听了。”

“嘴长在他们身上，谁又能管得了他们，我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而且早年战乱我爹逃亡到这的时候，手里没有钱没有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勉强搭了一个茅草屋，他会杀猪，这是一个手艺活，可也没有人愿意把姑娘嫁给他，只有我娘不嫌弃，她嫁给我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那时候村里人说的话可比现在难听多了。

那样难过的日子，他们都熬过来了，日子好了，我爹却没了，刚开始的时候也难过了一些日子，可如今不也都好了吗，且不说大哥还年轻，往后日子长着，更别说我们才刚成亲，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天长日久的，有没有孩子都要过日子。”

柳小雪只知道陆家人脉简单，不曾想还有这样的渊源，怪不得从不曾听说过有什么亲戚？原是如此，这样一想，他就有点心疼陆青山了。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再不说了，好不好？”

陆青山有点哭笑不得，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好，再不说了，你也不许多想。”

“嗯，不想了，不想了。”

“而且……大哥没孩子，哥夫可能更开心些。”

陆青山斟酌着说。

“……啊？”

哪个汉子不想要孩子啊？而且看他们感情还挺好的，柳小雪实在不明白。

陆青山压低了声音同他说“他阿娘生他时难产去了，师父思念成疾，带他到十几岁也跟着去了，他心里一直有个隔阂，怕大哥生孩子的时候也会……所以，是真不想要。”

“还有这样的事儿！”

柳小雪仔细想想确实没有听说过他哥夫的阿娘，陆青山也只同他提过几次赵阿爹，原来还有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