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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瞬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左右解药我这里多的是,不会短了你的。”
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刁难,姜涟明白他或许猜到了什么,正欲开口解释,他完全没有给她机会,已经侧过面去不再看她,长长叹息道:“既有二心,我自然不会逼迫你。”
仅这一句,便叫她反抗不得,无数念头自脑中闪过,都被她强压下去,她咬了咬唇,毅然接过杯盏,仰头灌了下去。
一丝苦辣涌入喉间,她来不及细细品味毒药的滋味,只听他放肆地大笑起来。
他半倚在轮椅上,笑得前仰后合,“世上哪里有那样的毒药,你喝的不过是白日姜。”
姜涟举杯的动作停滞住,满是不可置信,她没有任何死里逃生的庆幸,只觉得面前的人如此可怖,早不是从前只是用几句羞辱折磨他的人。
他却好整以暇,缓缓到她跟前,接过她手中的杯盏,别有深意地抹了抹她的唇,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这是最后一回了,我舍不得杀你,却有无数个法子杀了他,别的不说,只能包管他受尽折磨。”
她霎时明白他发现了,猛地抬头望向他。
他还在笑,可眼角眉梢都带着寒意,直勾勾地盯着她,压住她所有的气势,逼得她不得不低下头。
她对他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一时半会儿难以剔除,因为她太了解他,知道他有太多让她顺从的办法。
她明显被驯服的反应令他满意了,他复又恢复少有的柔情,揽住她抚慰:“已经叫承安准备婚事了,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要再叫我操心,好吗?”
如今对她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半分磨难都未曾让她遭受,甚至还想着与她的婚事,如果再有一回,他或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脾性,而是直接掐死她。
她说好,被他环住的身子仍然止不住的颤抖,她今日喝下的不是毒药,难保她下一次喝下的还不是,她在他身边,又能活到哪一日?
他们最后还是宿在了中堂,姜涟蜷着身子,完全被裴瞬揽在怀中,彼此紧贴着,亲密无间,却各怀心事。
他从前是习武之人,身上温度高于常人,但好半晌也没能将她暖热,他以为是火炉燃得不够旺,轻拍了拍她的肩问道:“觉得冷吗?”
她并未睡熟,却不想回应,故作被惊扰到发出嘤咛声,往他怀中缩了缩。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面颊,能感受到温热一片,这才放下心来,指尖还停留在她面上,他有点不受控的挪动手指,从她的面颊抬到眉眼,又顺着鼻间下去,最后停留在唇间,极轻极轻地描绘。
他试图忘记皇帝曾吻过这张唇的猜想,但愈是努力,愈是进一步想象,他低下头,想要以自己的唇覆上去,好彻底抹去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他的鼻息渐渐凑近,尽数扑到她面上,她还未从适才毒药的闹剧中抽身出来,顿觉遍体生寒,不自觉地微颤起来。
他感受到她的动作,几乎瞬间就领会到其间的抗拒,谁都没法子唤醒装睡的人,他心里气极恨极,却无可奈何,松开她后直接坐起身叫承安。
承安就候在外间,闻声立即进去回话:“王爷,属下在。”
“有些闷得慌,推我出去散散风吧。”
裴瞬为她塞好锦被,静静地观望她片刻。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却忍不住猜测她此时的神色,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恐惧自己?也可能都有,笑他舍不下她,又怕他伤害她。
外头的世界静悄悄的,轮椅滚动的低声都被放大,显得格外突兀,他们没有撑灯,顺着檐下微弱的光芒,往游廊处走。
游廊周遭皆是绿竹,白日里茂盛非常,这会儿遮住所有光亮,竟掺上些诡谲的意味,人走在其中,有种不知天地的混乱。
裴瞬缄默不语,不知在思索什么,承安自然不敢惊扰,待要走到尽头时才开口询问:“王爷,还往外走吗?”
他像是大梦初醒,摇了摇头,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这几日秘密召先太子回来。”
承安大骇,隐隐猜到了他的打算,一时不敢断定,只问:“王爷的意思是?”
裴瞬拨动蔓延到廊内的竹枝,冷漠的脸在昏天黑地中更显无懈可击,他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交代最为寻常的事:“咱们得解决小皇帝了。”
皇帝必须要死,并非是他非要下狠手,也不仅仅是为着姜涟,而是怕他若再不动手,先下手为强的就是皇帝。
承安应是,又有些犹疑,“王爷要召先太子,只怕太后娘娘那边不答应。”
太后与先太子有仇怨,当年先太子正得圣心,却放浪形骸,宫宴醉酒之后闯到宜安公主殿内,不顾伦理意图行不轨之事,宜安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被传出这样的丑闻,自是恨毒了先太子。
“不答应?”
裴瞬冷笑起来,“除了先太子,帝王家还余下谁?且叫她自己思量吧,是旧怨重要,还是小命重要,待皇帝将皇位坐稳,她连性命都不保了,那才是再没有机会计较这样的小事了。”
但凡有其他的人选,他都不会将主意打到那个登徒子身上,怪只怪先帝后裔凋零。
承安呵了呵腰,“王爷所言极是,属下明日立即去办。”
裴瞬沉吟了下,“再知会裴善尽早做好准备,他不是早就想出头,如今裴良不在,可到他挑大梁的时候了,到时候若是做成,他便可以顶上裴良的位置,但若是做不成,别说要冒头,连行越军都要毁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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