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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哪有这样凑巧的事?
可世间哪有这样荒诞无稽的道理?
原本想着是真是假,来了一问便知,可当真见到苏允棠后的情形,却叫素来杀伐果断的刘景天,莫名迟疑了一瞬。
里间逼仄,苏允棠便随意又闲散的坐在紧挨着火盆的床榻间,只披着一身半旧夹袄,露着双膝,衣着素净,粉黛不施,浑身上下,一件佩饰都不见,头上都只是用素钗丝带挽了半髻,一半都披在背后,如同乌黑顺滑的鸦羽绸缎。
布衣钗裙,不掩国色。
昏暗的火光,叫她更显冰肌玉肤,粉光若腻,如同耀眼的明珠蒙尘,在这昏暗的寝殿里,显得格格不入。
恍惚间,竟有些像是回到了他们刚刚成婚时的内宅中,阿棠坐在架子床上,光着脚丫冲他踢水的狡黠模样。
刘景天已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允棠。
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苏允棠每次面圣,都变得格外的端庄严肃,她膝盖有伤,刘景天多次劝说叫不必拘泥,她也不肯听话,一旦见面,必然衣衫齐整,妆品俱全,恭恭敬敬对他见礼,端肃得连一丝笑模样都不肯露。
有的人严守规矩,是因为本分小心,不敢逾越,可如苏允棠这般,天性明艳张扬,从前远远看见他就会笑靥如花,无人时甚至会跑过来扑到他背上的姑娘,忽然这样刻意严肃,就显然是故意赌气,是在用这恭谨规矩来告诉天子,我心存怨望,不肯与你嬉笑亲近。
刘景天原以为自己并不在意皇后这样可笑的赌气,毕竟他如今已不是当日那个前途莫测的少年南王,便是从前,他都时常为阿棠的傲骨不驯暗觉无奈,难不成成了天子,反而会受不了妻子对他过于恭谨?
可这一刻,苏允棠这久违的熟悉模样,却让刘景天准备好的质问生生哽在喉中,一句不能开口。
说什么呢?问他的圈禁中的皇后为何病痛迟钝?问他是不是在代苏允棠受病?
只这片刻的迟疑,便已错过了最好开口的时机。
刘景天沉默一瞬,撩开袍角,缓缓行进里间。
李江海打帘服侍了天子进了门,余光瞄了一眼屋里情形,便连忙低下脑袋退后一步,将厚实的门帘又死死盖了下去。
廊前殿门大开,里间厚重的棉木门帘又被这样折腾,夜里的寒风便瞬间掠过空荡的宫室迎面扑来,带着一股凛冽的雪气,当真是处处宣告着凌厉天威。
苏允棠按按鬓角飞起的散发,看向面前脸色泛白、浑身的不痛快的刘氏帝王,目光转了一圈后,最终落在他身上厚实的过分的黑毛大氅上。
刘景天先天壮实,不侵寒暑,从来不需要什么厚氅皮裘,现在穿着这么厚实的大毛衣裳,都叫风吹的一颤——
这是,也病得不轻?
虽然不知道刘景天突然抽风过来是为了什么,但见他明显不舒服,苏允棠还是觉得痛快,她收回目光,没有理会眼前不告而至的恶客,只将刚刚打开的衬棉瓷盖重新合上,递给去厄,示意她将药油收起来。
小林太医临去时,交代了用热水泡过脚,叫血脉通络之后再用药油的效果会更好,去厄又最是个急性子,当晚就多滚了热水,她这个时候洗漱浴足,原本就是为了上药的。
不过药油是抗旨私下送来的,不好见人,再一者,小林太医又特意嘱咐,这药油药性霸道,用久了会灼伤肌肤,要时刻留意小心,有刘景天在这儿碍事,她想必是干不了这么细致的活,索性先收起罢了。
这时,刘景天也已不客气的在行到床沿,就在她身旁坐下,嗅到药油的独特味道,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药?以往倒没见你用过。”
这样辛苦刺激的药味,独特得熏香怕都盖不去,若是之前用过,他不会没有印象。
苏允棠微微一顿,擦着手冷漠道:“南边的方子,药性太厉害,会灼烧肌肤刺疼,我从前一直不爱用。”
不能暴露小林太医违禁抗旨,只能说药油是圈禁之前就在放在椒房殿。
至于为什么从前一直不爱用,现在却忽的用了起来,自然是因为被圣旨圈禁,好不容易来了个太医,还只有医,没有药,由不得她再喜恶挑拣。
而这不但下旨圈禁了她,且特意不许侍药局来人的人,当然就恰好是面前的刘景天。
要换个常人,听了这样的话,多少要有些尴尬恼怒,但刘景天就是有这样的能耐,即便圈禁阿棠后的第一次相遇,与他计划中的情形全然不同,此刻也能说得不是他一般,只面色严肃的细细观察苏允棠双膝。
三年的膝伤折磨,让她身上单薄了许多,连露出的膝盖小腿都是亭匀纤瘦,骨节分明,白皙光滑,只膝骨处微微发红,不知是因为旧伤,还是药油没有擦尽。
若是当真刚刚用过药油,他这膝上却只是寻常刺疼,没觉灼热,便说明不过凑巧,他身上的不适与皇后无干,一切都只是他多心。
刘景天思量着,手心微动,甚至想要按一按苏允棠双膝:“这是已用过药了?可有效用?这几日里用过几次?”
苏允棠猛地侧身躲过刘景天的动作,眸光冷厉:“陛下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手下一空的刘景天面色微沉,不过想到皇后圈禁之中受了委屈,还是耐着性子开口:“你昨日昏迷,朕来瞧瞧。”
这话荒谬又可笑,苏允棠忍不住冷嘲出声:“瞧什么?瞧妾身死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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