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白苹从门前桃树洞里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

依旧是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院，涂白苹环顾一周，似乎连个干净地都没有。

索性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瘫成一摊泥。

在广顺楼，在马车上，涂白苹就是凭着一口气撑着，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无所谓体面。

涂白苹呆呆地看着天空一点点被黑暗侵蚀，涂白苹想起屋内似乎还有几根没用完的蜡烛，摸黑取了两根蜡烛点上，想起墙角那还堆了几坛桃花酿，又搬来一坛酒。

涂白苹先是对着天地倒了三次酒，接着道:“舅父舅母，苹儿给你们送别了。”

然后涂白苹抱着酒坛猛灌了几大口。

涂白苹觉得自己心里的苦浓得要溢出来。

舅母脖子上根本不是的玉，就是一块普通的有点像玉的石头，那是舅母第一次来京，自己那会儿年纪小，随手在院子里捡了一块石头非要当作礼物送给舅母。

后来舅父说舅母把那块石头磨了形状，穿了孔，日日挂在脖颈上，涂白苹无论如何都不信舅母是因为那一块不值钱的石头丢了性命。

涂白苹觉得自己这酒越喝越清醒，根本浇不了愁，又灌了好几口。

迷迷糊糊中，涂白苹觉得自己变成小人儿，骑在舅父脖子上摘枫叶。

贾岛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喝得烂醉如泥的人，心里一阵嫌弃。

贾岛从天香楼出来，下意识地往仁里巷这边来消食，一下子就看到了眼熟的马车，然后看到某个黑了好久的小院正亮着微弱的灯会，于是，鬼使神差趁人不注意翻墙进了小院。

一进来，贾岛就闻到浓郁的酒香气，随后见到某个女子毫无风度地坐在台阶上，手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子。

贾岛想把人拉起来，刚伸手，那人便搂着自己脖子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

贾岛正想着如何把这个醉鬼弄下去，就听见女子哀伤至极的声音。

“舅舅，窈窈好想你啊。”

贾岛身体一僵，想起刚刚在天香楼得到的消息，崔醉夫妻二人七月初三相继殒命，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也收到了消息。

梦里，涂白苹死死地搂住崔醉的脖子，一声一声喊着:“舅舅，舅舅，舅舅……”

贾岛先是感受到女子呼出温热的气体不断往自己脖颈上呼，然后就是一大片的湿润。

那女子似乎在梦里都压抑着自己的哭泣，整个身子已经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确是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脖颈上。

贾岛抓着女子肩膀的手有些颤抖，就连心，都跟着泛起了一丝微颤。

贾岛不知涂白苹哭了多久，一支蜡烛燃烬。

贾岛见涂白苹情绪安稳下来，试图将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贾岛一上手，怀里的人就如惊弓之鸟收紧胳膊。

贾岛无奈，只能认命地抱着人摸黑走进屋内，两人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睡在床上。

贾岛一夜未眠。

第二日早上，涂白苹醒来，发现自己双眼一片漆黑。

涂白苹心下慌张不已，回想起昨日在梦里的大哭，一时有些害怕，不知这眼睛是不是废了。

这双眼睛若是废了，这世界于自己又失了几分意思。

涂白苹用手摸索着四周，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床上，还以为自己骨子里娇气，哪怕喝醉了也要爬到床上来睡。

涂白苹想了想，最好的方式就是耐心等着崔四来接自己，于是摸着床坐了起来。

烟儿进来的时候看到碎了一地的酒坛子和满院的酒香，便知昨夜涂白苹又喝酒了。

跑进屋内一瞧，只见涂白苹愣愣地坐在床边，衣裳凌乱，还以为涂白苹是刚醒。

涂白苹听到有脚步声，仰起头，呆呆地问:“是谁？崔四吗？还是崔八？”

烟儿看到涂白苹那茫然无知的样子，立马捂着嘴哭了起来，小姐，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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