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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火起

不知何时起一簇簇火苗冒了出来,等媖儿发现时她已置身火海中,媖儿来不及多想,胡乱的抱起卷轴就往外冲,奈何卷轴太长了,不等她冲出屋去,几幅画便被飞溅的火星吞噬,待她冲出屋,画卷几乎已烧成灰烬,媖儿欲哭无泪,呆呆的望着小屋,一阵阵风吹过,火势慢慢向外散了开去,媖儿吓坏了,她必须跑出这片竹林,否则就会烧死在这里,还有载垕在哪里,此时她焦灼万分也分不清东西,只是向着一个方向跑去,媖儿跑的心跳如鼓,滚滚浓烟仿佛一直随在她身后,渐渐的她跑不动了,可她不能停,因为身后已全部是火海,这时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是载垕,媖儿仿佛又有了力气,她已经无力出声,只是喘息着跑到载垕身边,载垕的小脸被浓烟熏得黑乎乎的,他正不知所措,这时见到媖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媖儿停下喘息片刻,也无暇安慰载垕,只是拉着他一同在林中没头苍蝇似的奔跑,就在这时,突兀的大雨从天而降,把他们淋得透湿,周围的火势也渐渐被扑了下去,媖儿想当真是老天保佑,真是一场及时雨啊,可这场及时雨也真是太及时了,火一扑灭雨立时就停了,媖儿正奇怪着,一眨眼,就见一队禁军冲了过来,后面跟着水龙队的宫监,推着水车以及灭火用的工具,为首的将军显然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两个孩子,他招过来两个手下,那两人便将媖儿和载垕抱了起来,随在将军身后媖儿晕晕乎乎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被人放了下来,她实在是太累了,坐在地上只觉浑身酸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载垕也同样疲倦的的没有一丝力气,加上受到惊吓,此刻他靠在媖儿身边,小小的身体犹在颤抖。

好一会媖儿才渐渐平息了心跳,微微睁开眼来,入目是一片泥泞,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向前延伸是两堆已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废墟,媖儿心头一颤,瞬间明白自己又回到了原处,忽而一阵风吹过,四周被烧过的竹枝发出阵阵不和谐的沙沙声,尽管艳阳高照,媖儿身上却泛起一股冷意,慢慢适应了光线,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清晰,不远处一个人影,玄衣一束,仿若钉在了原地,竟是一动不动,那人背对着她看不到面孔,但是这个身影媖儿太熟悉了,这人正是她的父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媖儿浑身颤抖,他是严昊吗?八年来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在她面前,媖儿却没有勇气去认,她想喊他的名字,想喊他严昊,可是终究也没发出一点声音,严昊现在是他的父皇啊,他若知晓会不会也像她一般绝望。

良久,皇帝缓缓转过身来,媖儿注意到他的衣衫凌乱,袖口及下摆均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后来媖儿才知道,皇帝当日正向隐园而来,刚进园就见火势腾起,他第一个就往里冲,周围人不及阻拦,眼见皇帝冲入火海,有跟着冲进去护驾的,却又被呛了出来,只见大火熊熊焰焰,顷刻覆没,扈从人等一时皆陷入火海,众人惊慌失措一时乱了方位,向哪个方向跑的都有,这时一人将一盆水当头淋下,便抢入火海,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

须臾见陆炳背负一人而出,这人被放下来一阵猛咳,只见他除须眉衣衫被焚去不少,索性没受什么伤,这人正是嘉靖皇帝,待火势扑灭,他将人都遣了出去,只命人将媖儿和载垕带来问话,他手里正握着半卷残破的卷轴,画卷几乎全被烧毁了,仅余连接木柄的残余纸张也已呈焦糊状,媖儿呆呆的看着他手中的残卷,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们怎么在这儿?可知火是如何起的?还看到了什么?”

皇帝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至极。

他本在批阅奏折,批着批着竟睡了过去,梦中的场景诡异而寂静,脚下是一张硕大的阴阳鱼,他与周晓楠踩在太极的两端,脚下忽而静止忽而又旋转起来,他们仿佛近在咫尺,却仍似在两个世界一般的够不到彼此,他疯狂的呼喊她的名字,晓楠也哭着喊他,可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他们急切的想够到彼此,然后他突然就从梦中惊醒过来,汗水早已浸湿衣衫,他不是第一次梦到晓楠,可只有这一次最真实,脑海中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心狂跳起来,这时的期盼越发强烈起来,被他囚禁在隐园的臭道士,整天摆弄些八卦符篆,六年了,他是不是找到晓楠了,想着他再不犹豫,急急向隐园奔来,而等待他的却是一场无情的火海,不只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连臭道士也消失不见了。

媖儿呆滞的大脑仍在短路中,倒是载垕看媖儿发呆怕惹怒父皇,便怯怯的回道:“儿臣和姐姐捉迷藏,我躲进竹林,后来就起火了……”

载垕说着又想起那片恐怖的火海,抽抽噎噎的又哭起来。

皇帝又把目光转向媖儿问道:“媖儿呢?”

媖儿仿佛充耳不闻,只呆愣愣的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他,皇帝大概以为她吓傻了,没再问她什么,转过身默默的朝着一片废墟走去,媖儿看着他苍凉的背影,一瞬间与长卷卷尾那孤单的影像重合起来,心中更添悲戚,只见他伫立良久,然后缓缓蹲下身去,轻触着手中残破的卷轴,慢慢将手臂抱膝,良久将头脸深深的埋进臂弯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身起来,面无表情的走了回来,这回他没有停留,只在经过他们身边时投过来嫌恶的一瞥,此刻他却没注意到媖儿早已泪流满面还有那满是悲伤绝望的双眼。

她找到严昊了,八年来她没有一刻忘记他,一直以来她心心念念着载基,她宁愿载基就是严昊,可如今,她多想开口唤他,默默的看着他越来越远去的背影,媖儿嘴唇翕合颤抖着终是没发出声音,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是她这一世的生父啊,巨大的痛苦,使媖儿选择了逃避,这一世,无缘或许好过有缘,他若也知道了,会不会像她此刻一般的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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